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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过会来接我。”霍应汀语气坚定。
霍朝明安抚着自己的儿子:“所以我想,他应该也非常挣扎。”
“应汀,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作为你的父亲,在经历了差点失去你这件事后,我必须在任何事上都小心再小心,做出最有利你的决定。”
“您想说什么。”
霍朝明顿了顿,说:“这次绑架我能帮你们打通关系,但绝不可能从法网里捞出一个被判有罪的人,一旦裴煦不能全身而退,你们就不会有未来。你也明白,眼下和裴煦分手是最理智最有利于你的决定,对吗?应汀,爸妈希望你好好的,你从小就让爸妈骄傲,本不用经历这些,我和你妈妈本来也不用如此担惊受怕。”
这是裴煦拜托霍朝明帮他对霍应汀说的话,也是霍朝明自己想对霍应汀说的话。
他的语气和缓,没有上位者的威严,只剩下一个父亲的担心和淡淡的乞求。
“我明白。”霍应汀闭上眼,忍住眼眶的酸意:“但是爸,对不起。”
一声道歉,霍朝明就知道霍应汀的坚持。
电话沉默了很久,霍朝明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又问:“如果他要和你分手呢。”
“我不同意。”
霍应汀紧紧攥着床单。
“我绝不同意。”
*
两天后,霍应汀出院,裴煦借口自己有事,没有来。
霍应汀去尚城名府找他,他也不在。
问了陆执,又问了Ann,没有一个人知道裴煦在哪儿。
霍应汀心里预感到什么,越来越不安。
他拨通昨天就已经约好的人的电话。
“赵韫,是我,霍应汀......身体没事,谢谢关心......出国前我和你说过的事,关于裴氏,有几句话想请你帮忙带给赵局......是,只要霍氏和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好,一会儿见。”
*
今天是裴煦给自己设定的最后期限。
不管再怎么舍不得霍应汀,不管再如何愧对于他,裴煦对自己说,等他一出院,就结束一切吧。
他就像是古希腊深化中的西比尔,要来了永生却忘记为自己祈求一份青春,于是最后经历了漫长的生命,只剩一副枯败的身躯和容貌。
裴煦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了生命,却忘记被赋予爱和被爱的能力,仇恨纠缠过他的每一寸筋脉,吸取着他好不容易从霍应汀那里获得的血液,最后拖垮他,也连累霍应汀。
裴煦意识到这些不断偷取他生命力的仇恨如果不彻底解决,他永远都没办法面对霍应汀。
可他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永远没有办法放下仇恨。
他和西比尔一样。
活到最后,别人问:“西比尔,你想要什么。”
西比尔不假思索地说:“我要死。”
于是裴煦也不假思索。
他爱霍应汀,但二十几年的痛让他更希望解脱。
裴煦这几天总是在霍应汀睡着之后偷偷吻他,带着愈演愈烈的愧疚和决绝,又想封存几个甜腻的吻,记住他柔软的唇。
可只有痛才能让人记忆犹新。
于是裴煦每天离开医院,会自虐一般地去他和霍应汀一起去过的地方。
夜跑的江边,霍应汀替他打过架的那个路边,两人常去的私厨,渡风塔,家里的健身房......
裴煦站在街边,觉得每一盏街灯里都刻录着他和霍应汀的过往。
抬头看着夜空,闭上眼,觉得那里下一秒就会炸开一朵日照金山的巨大烟花。
可他睁开眼,其实什么也没有。
明明都要呼吸不过来了,可还是不够痛。
于是裴煦去了游乐场。
霍应汀说想带他坐观景平台却没坐成的那个游乐场。
这一次没有霍应汀在,裴煦买了普通的票,排了漫长的队伍,一个人缓慢地走着。
在去观景平台前,裴煦又去坐了一遍海盗船。
一个人。
失重的感觉一如从前,只是身侧少了个人,腰间也少了只手,裴煦浑身紧绷,觉得自己无所归依,好像下一秒就会狠狠砸落在地,血肉模糊。
这一次没有人故意激怒他发出喊叫,也没有人能让他在高空顶点睁开眼睛,然后笑着说出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眼泪被风吹出,裴煦咬紧了牙,全程没有泄露一丝声音。
但在这个对他来说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依旧在想——霍应汀,我真的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海盗船下来,他去了观景平台。
观景平台升到最高处,能360度俯瞰整个宁市,但裴煦不知道自己是否看清楚了远处裴氏和霍氏两栋大楼之间的距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计算出他现在和霍应汀之间的直线距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