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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峤的爸——现任警察局局长盯着他看了几秒,点了点头,乔定一立刻走到了停尸房外面。他背靠着墙,用手挡住了眼睛。
没两秒,里面的人听见外面传来阵极悲恸的哭声,有个年纪小点的警察受不了,小声劝道:“不然还是算了吧。”
领头的没说话。过了两分钟,乔定一重新回到停尸房里,小警察偷偷瞥了瞥他,发现他的眼尾是红的,心里更加不忍,便只匆匆将白布掀起来一块,露出了乔良白的半张脸,问道:“是你哥哥乔良白吗?”
长久的沉默后,乔定一的视线落在了那上面。他微垂着眼,缓慢地点头,说:“是。”
十二月底,乔定一被轻飘飘地罚了些款,很快重获自由,警察不再对他进行居家监视,只是这一年内不能出市。
经此一事,乔良白手底下的产业算是元气大伤,在乔定一被调查的半个月里被瓜分得一干二净,除了几家因被查封而侥幸逃脱的酒吧,唯一剩下的也就是郊区的几套房子。
乔定一自己这边也左右支绌,等他好不容易把事情都解决妥当,再开车去处理乔良白留下的房子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冬天了。
离除夕还有几天,路上到处张灯结彩,连这片没什么人住的别墅区都被装扮得红红火火的。乔定一还在寻思要是打不开门是不是得翻窗,就发现这门压根儿就没锁。
乔良白买了连着的三栋小洋楼,却把大门敞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慈善,自己花钱请别人白住。
乔定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他咳出了不少眼泪。乔定一摆了摆手,一手捂住口鼻,慢慢地看清了房子的全貌。
这是一间婚房。
小区物业应该没好心到连每家每户的房子内部都要装扮成喜庆的红色,只能是乔良白自己干的。乔良白分别按照中式、西式和中西结合式把房子装修成了三种不同的风格,而且这婚房的布置还不是一次性的,是他妈永恒的,除非乔定一把这房子泼了重新装修,不然谁住进来都是跟着这些东西过一辈子。
乔定一站在楼梯口停顿了半晌,觉得骂死人不太好,才算是勉强把对乔良白的亲切问候收住了。他上到二楼,随手推开一扇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巨大的一个“喜”字。
乔定一冷静地把整个房间都看了一圈,心想,这估计就是主卧了。
乔良白的审美真的让他难以认同,估计就是上网随便搜的图让人照着修的,又土又诡异,像密室逃脱的鬼怪新娘才会住的那种房间。乔定一没忍住叹了口气,感觉他哥还真有点财大气粗但人傻没脑的特质。
他转过身,余光瞥见桌上倒扣着的相框,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把它翻了过来。
乔定一怔了一会儿,把相框放回到桌上时,他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乔良白放的,是他们的合照。
是他们的十八岁。
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张合照。
迅景如梭,旧游似梦,原来乔良白是如此狂热地留恋他们的曾经。
乔定一已经走到楼下,直到现在,那股在他胸腔里积蓄已久的怒气才堪堪冒出了头,他去而复返,一把拿起了相框,用力砸到了地上,玻璃四分五裂,连带着照片里的人都被分裂了。
他深呼吸了几次,开车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了油跟打火机,把三栋房子全泼了,火一点,一场大火烧得警车、消防车跟救护车全跑了过来,物业站在外面欲哭无泪,差点没跪地上。
乔定一把还在抖的手揣到兜里,看向问话的警察,反问道:“我的房子,我想烧,不能烧吗?”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这……”
乔定一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他说中了,乔良白买的这三栋房子落的就是他的名字。闹到最后,警察把他不痛不痒地批评教育了一通,罚了些钱就放走了。
乔定一走到停车的地方,按了车钥匙,说道:“出来。”
“……嗨。”张以峤从车后绕出来,冲他挥了挥手,见乔定一不搭理,他只得尴尬地收回去,“那个……我今天是来道歉的。对不起,我一开始并不是——”
“张以峤。”乔定一打开车门,朝他偏了偏头,“你觉得在派出所前面被捅中心脏,他们来得及救你吗?”
张以峤被他唬住,没想到乔定一会这样说话,愣了半天,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开走了。他想起来,那不是乔定一说话的风格,那是乔良白的。
乔良白死了,乔定一就变成了乔良白吗?
张以峤不寒而栗,没敢再往深了想。
这一年的冬天走得早,阳光四溢,连影子都是半透明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