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在殿外站了一会儿,一同站在宫殿的廊柱下,俯瞰整座被日光晒成金黄的宫殿。
“姑娘保重。”王喜微叹了一口气,“不喊大人了,想必姑娘也不喜欢。”
孟歆点头:“从小我就不喜欢京都,如今她也不在了,更没有呆着的必要。”
她的人生没怎么为自己活过,有程宁在,她觉得自己背后撑着一根支柱,没有,就无所依托。
所以总是要走的。
“奴才方才去了趟临华宫,”王喜垂下眸苦笑:“答应过娘娘未来无论如何保春华一命,只是当时不曾细想,现在想来,娘娘恐怕早做好了不会活着离开的打算,不论是陛下动手,还是……”
孟歆沉默,自从鸩酒之后她变得越发不爱说话,此刻却红了眼眶。
“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她,”孟歆声音艰涩:“我见过她最意气风发的样子,程宁不该这样的。”
太突然也太狠了。
为了欧阳曦,卫宴洲竟然连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顾,置她于死地。
朝野上下都在恭贺欧阳家,如何得圣宠,陛下如何在意。
无人提一句程家。
王喜知她难过,可这件事无解,如今就连他也猜不透卫宴洲如何想的。
若说以前能猜到三分,现下是一分也没有了。
静默了一会,他们之间,能说的也不多。
王喜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姑娘一路顺遂,傅将军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有些话没有点明,但是孟歆如此决绝,冲着南疆而去,也无须再多言。
“公公保重。”
王喜没有回应这一句,等孟歆的身影落在台阶最后一层,他才转身进了殿。
纵使白日,殿内也充斥着一股驱散不去的阴冷。
王喜的脚步很轻,他陪着卫宴洲从小长到大,深知小主子不喜吵闹。
卫宴洲在看一张舆图,无关晋阳,也不是战中的胡蒙。
盯的似乎有些出神了,高高的龙椅上,龙袍尊贵,却总是一眼看去叫人觉得孑然一身。
王喜跪在地上,细细看了许久。
面前的人是他照料到大的,外面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说皇帝暴政,冷心冷情,说他残忍,说他冷血,又说他最适合当皇帝,手腕极强,谋略深远。
但王喜无从评判,他是个奴才,旁观卫宴洲长到如今,是最深切了解他的人。
好也好,坏也罢,命运从不会放过任何人。
似乎终于发现王喜,卫宴洲抬起眸,表情难得温和:“跪着做什么?”
“陛下,”王喜摘下帽子,露出银白的发丝,他磕了个头:“奴才有事坦白。”
第189章 山陵崩,皇帝死
他将那日与程宁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本来以为说出口会很困难,但其实并没有。
卫宴洲好似楞了很久,最后他厉声低吼:“你说什么!”
“奴才确实是从一开始便知道陛下的身世。”
王喜跪的笔直,无悲无喜:“也确实瞒了陛下多年。”
说出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心口的一块石头轰然坍塌,二十五年来,他从未如此轻快过。
“那日熹妃娘娘,”提到程宁,王喜微微顿了一下,深知这是禁区:“她猜到了,奴才便觉得,也应当告诉您。”
没想过会这么快的,一个月内,无论是朝外还是朝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程宁不在了,他反倒觉得许多话容易说出口得多了。
卫宴洲很久都没说话,不知道是因为王喜提到了程宁,还是因为事实的真相令他太过震撼。
从没有怀疑过王喜,这是自小伺候他长大的,比文妃,比先帝都要对他上心。
“为什么不说?!”卫宴洲双掌拍向桌面,勃然大怒:“为什么从来不说!”
“因为陛下年少,奴才觉得,这件事若是一辈子不见天日,对陛下才是最好的。”
王喜往地上磕头,他不是圣人,只是个低贱的内侍,他料想不到将来会天翻地覆。
所以质问和苛责,于他们任何人都于事无补,尤其是对程宁。
“熹妃娘娘……到如今这一步,多少有些奴才的责任,奴才夜里心难安,所以,求陛下赐死。”
卫宴洲跌坐回龙椅,目光怔忪。
事到如今,似乎真的怪谁都不对了,那些酿成如今后果的人,都成了逝者。
而死人,最快活。
*
六月,南疆战事更进一步。
傅佑庭打仗如同疯子,他失去下落只是计策,实际都乔装到敌方的军营里去了。
但惊险也是惊险,幸亏高白夷去的及时,扭转乾坤,收下了三座胡蒙的城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