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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低压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压出来!诧异于主子那沉闷的怒火,小厮云烟机警地眨眨眼睛,小声问:"主子,小的该伺候哪位?"
"若你变蠢了,我今天就可以让你回家!"工整的眉头扭曲地堆积在一起,那压抑的怒火似乎暂时找到了什么可以迁怒的目标!吓得云烟赶紧低头:"是是是,小的明白了!"
无视云烟,言夏漠然地转身,仿佛对这花厅里的一切都不再感兴趣似的,快步离去。
待他远去,云烟才嘘出口大气,瞄瞄花厅里的一切,他无声地转到大门外的角落里,找个可以看见里头某处的位置,静静地站着,不再离开。
主子所说的‘角落里伺候\',至少有两种理解。不是在‘屋子里的角落伺候\',那就是在‘屋子外的角落伺候\'。既然主子已先离开,那选择显然就是第二种!这世上最聪明的人,除了主子,不就是他云烟么?哪会听不懂主子的意思?既然叫他留下,那么,他就得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给一字不漏地听下来,记住了,以免主子问起,他答不上来呀!
至于......他得重点‘照顾\'哪一位身边发生的事儿嘛--他不得不有些担心了。主子就算先行离开,也未必堵得住那些八卦婆娘的大嘴呀!
姗姗坐立不安了。
像浑身上下不舒服,心头也堵得慌!小叔一走,其他女子的眼神倒是和善不少,至少,在用无数无聊问题把姗姗的笑容折磨到几近僵硬的程度之后,她们不再把精力放她身上了!反正那块叫作"庄言夏"的肥肉,大家都没吃成,那就化敌为友吧!话题的主角再次回到言冬身上,倒显得和乐融融,没了姗姗存在的位置。坐了半晌,姗姗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个低落的想法--她到底来这里干吗呀?
坐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既不快乐,也不安逸。她的脸笑得僵了,脚也闷得难受!小叔砸翻的茶杯,茶水同样也渐湿了她的鞋袜,那莫名的潮湿,非但没有凉下,反而越来越烫,像要把她灼伤。
她想离开。
这不是她喜欢凑的那种热闹!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真心地对她笑,也没有人......是真的想和她说话......
她宁愿和小叔在一起......
不管小叔是生气也好,高兴也好...小叔至少......小叔至少不会逼迫着她硬要笑出来......
转头看看彤云,却发现彤云被谢总管拉到后面穿堂去,一时有些失望,她悄悄站起来,冲扎在人堆深处的言冬默默说声:"生辰愉快。",再一个人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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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气,烦躁的酷暑已过去,挥之不去的,却是沉闷低压的回笼热。午时未到,秋老虎还未高挂当空,阳光仍旧是散漫的,独自在花园里瞎转转,濡湿的绣鞋闷得难受,干脆左右环视一圈,趁着没人,径自将鞋子脱下来拎在手中。
在秋色满园的春院里转悠半晌,直到一股莫名的烦闷袭上心头,拉了拉领口的衣襟,她才想起扇子好象丢在芙蓉阁里,并没有带出来。
"糟糕,好象会很热......"抬头看着淡蓝色的天空,云层厚厚积压在天边低矮的一角,原本透明的晴天像快被压垮下去似的。这样的天色,在姗姗的记忆里,总会第一时间反映过来--快下雨了吧?
秋裹三伏,这在乡下人的意识里,是再正常不过的常理。在那即将出现的暴雨之前,一定会是一个异常烦躁的闷热高温。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以一种无比沉默的姿态木然地伫立在它们脚下的土地上,空气中甚至没有丝毫风的气息。看着周围静谧的世界,姗姗吐吐舌头,穿过小径,寻着记忆,朝自己院子那边的荷塘走去。
她还记得。
刚刚嫁进来时,小叔带她来到那个池塘边。
那个时候,宽阔的池塘里,圆圆的荷叶还没有露出卷曲的尖角,他领着她站在那里,吹着风儿,她还记得,那时风的味道,很像她所熟悉的,老家背后山腰上掠过去的那缕清爽......
信步走着,顺手折下一片不知名的叶子,放在唇边,吹得断断续续。此时没有风,所以她的叶笛也在呜咽,粘稠的空气无法传递原本轻灵的旋律,她凝望着满池碧绿的荷塘,湖心半岛上拱起的小小凉亭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勾去了她的视线--
一身淡淡灰蓝的浅薄衣衫,那是用多重晕染方式反复加工后才能展现出来的,俗称‘清水色\'的典雅色泽。浅淡的着色与悠然的姿态,映衬着池塘里层层叠叠的绿意,男人斜斜半躺在凉亭的石椅上,一手慵懒地勾着汉白玉栏杆,后背倚靠着朱丹色的柱子,似乎正在小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