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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鉴查院的地牢,七处的人见小范院长来了,立马有眼色的往梁闻道的牢室引。让范闲有些吃惊的是,梁闻道的牢室不仅干净整洁,还点了灯摆着不少书。
“这谁布置的?”范闲转头问七处主办:“这么豪华的配置。”
“回禀院长,是任少安提司安排的,说是陛下的意思”,七处主办看着范闲的脸色:“您有什么别的吩咐,我这就换?”
“不必了”,范闲示意他打开牢门:“你们都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谈谈。”
不算明亮的灯火里,范闲坐在梁闻道对面,静静的看着这个人。
“小范大人不会是来劝降的吧”,梁闻道依旧低头看书:“那我倒觉得不必浪费这个时间,直接刑讯便好。”
“我觉得在梁先生身上动刑,也没什么意义,一样是浪费时间。”范闲微微一笑。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梁闻道放下手里的书,看着范闲:“难道是来找我闲聊的吗?”
“没错,我想和你聊聊沈重。”范闲看见梁闻道的神色微微一变。
梁闻道握着书卷的手微微用力:“沈大人就是因你而死,你还有脸跟我聊他?”
“沈重不是因我而死”,范闲摇摇头:“他是因北齐皇室的疑心而死,沈重对北齐的忠心天地可鉴,但他太不懂得收敛,不懂得功高震主的后果。”
“可若没有你编排构陷、暗中挑唆,太后又怎会对沈大人失了信任。”梁闻道眼中似有怒火。
范闲不为所动:“我承认我在中间做了些事情,虽然说各为其主,但抛开政治立场来谈,我还是很敬佩沈指挥使的。”
“我相信沈重教会你的第一条,就是忠心”,范闲欠了欠身盯着梁闻道:“可所谓忠心,是忠于太后,还是忠于皇帝,还是忠于北齐呢?”
范闲曾经和言冰云也说过类似的话,这话妙就妙在他用现代人的思维逻辑,将“忠君”和“爱国”拆分开来,让原本坚定的人在思考中开始迷茫,逐渐质疑自己是不是愚忠。
封建王朝的君主,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不利于民生的政策,而这个时代的有才之士,又天然有一种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因此以这个角度去切入,很容易能挑起他们对朝廷的质疑。
这是一个现代人对封建社会所独有的认知,就像站在上帝视角一样。
趁着梁闻道沉思的时候,范闲乘胜追击:“锦衣卫的制度真的好吗?百官惊惧,人心惶惶,一句话说的不对便引来灭族之祸,这真的对北齐有益吗?”
没想到这句话却点燃了梁闻道:“你懂什么!沈大人说过:锦衣卫者,掌侍卫刑狱,盗贼奸宄,街涂沟洫,密缉而时省之,所谓酷烈无情,只为卫守我大齐,若得如此,身死又何足道哉!”
范闲愣了愣,他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压住梁闻道的气势,他脑子转的飞快:“锦衣卫设立的本意,自然是守卫北齐安定,可若一旦过了界,那便是皇室清除异己、闭塞言路的帮凶!”
“一个国家内,若连不同的政见都不允许存在,那这个国家定然是固步自封,走上倾颓的末路!”范闲说的铿锵有力。
梁闻梗着脖子:“皇帝陛下自有决断!心怀不轨的异心之人本就应该铲除,这是我锦衣卫的职责所在!”
“好,那我问你,沈重之死是不是北齐皇室的命令!按照你的话来说,那沈重也是异心之人吗?”范闲找准时机反戈一击。
“那还不是因为你从中……”
“就算我百般构陷,可单凭我一个外臣的几句编排,就能将这样一个忠君爱国的指挥使置于死地,你觉得这样的皇帝还算得上明君吗!被这样的朝廷统治下的北齐,还有希望吗?”
梁闻道被卡住了,一时间接不上话,细细想来,似乎……
范闲这个人啊,抓住和自己观点吻合的事例,就会立刻扩散开,将其转化成有理的佐证,用对方的漏洞去攻击对方的观点。
思路清晰,反应又快,这要是放在现在,绝对是辩论赛中的最佳辩手。
“我承认,我很想知道北齐收那么多乌蝰究竟要做什么,但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会告诉我,我也不强求。”
“沈重为国谋深远,却落得如此下场,作为他意志的传承者,你觉得沈重是愿意不论对错死保皇室,还是愿意看到一个国泰民安的北齐。”
“被北齐抓回去之前,我曾劝沈重和我一起回南庆,但他拒绝了我,说锦衣卫从来没有投敌的先例。”范闲放缓了声音。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可这不是投敌”,范闲循循善诱:“你看看庆国的发展和东夷城的变化,你就会明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