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不是一个人。”沈明飞回答他。
片场器械林立,好像钢铁丛林,把戏里和戏外的世界分成两个部分。他们只是从秋天拍到冬天,而戏里的人物却从少年一直走到青年。
当然不会是一个人。若要沈明飞说,他可以不加思索地说出十个角色和演员的不同之处。
但是知道一回事,情感上又是另一回事。
理性认知是清晰明确的,而情感感受更像一场连绵的雨,它带来雾带来潮湿,黏腻地附在你的皮肤,钻进你的骨骼里。它是不明确的,更是不可控的。沈明飞有时候觉得自己不是在演,他看到顾盼这张脸,他就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他感情和情绪给得很自然,没有修饰没有表演痕迹,仿佛这就是他日常的生活一般。
陈导把这种情况总结于他们配合越来越默契。
这种默契的背后,藏着许多个两个人偷偷补课的夜晚。
“你也会给别人开小灶吗?”晚上对完词的沈明飞走之前突然问道。
“我看起来很闲吗?”顾盼把剧本合上,看了看沈明飞。大发善心又无利可图在沈总的世界观里确实有些不太正常,顾盼思考了片刻便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你大概可以理解为我是在……投桃报李?”
“?什么意思?”
“《风之少年》是我拍的第一部戏,之前拍摄的时候你帮了我很多,虽然你不记得了。”顾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你帮我所以我也帮你,这就是因果关系。”
顾盼站在他咫尺的地方,神色认真。
沈明飞有点控制不住,他往里走了一步,拿肩抵住了顾盼的肩。
“怎么了?”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的顾哥有些迷茫。
沈明飞想触碰顾盼。
这种想法等他发现时已经存在很久了。有时候是因为剧情需要,有时候因为想安慰李志,但有时候只是单纯地想触碰而已。
触碰能让他感到安心和安全。
顾盼的存在本身就让人很安心。
他带着一种天然的秩序感,他充满规则和十分客观的思考方式一方面是一种束缚,但另一方面也是一种矫正。在沈明飞焦虑和偏移的时候,他横平竖直绝对守序的世界观,会用最简单的方式把人拉回到轨道上。
但无论如何,触碰这种欲望是一种很奇怪的欲望。沈明飞自己知道。
甚至齐杰成对他说的“因戏生情”这句话的回音,往往会紧随这种欲望出现在他脑海里。
对此很苦恼的沈老板决定齐杰成今年的年终绝对要打个八折。他本来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未为此分神,而他这个不省心的经纪人非要把这件事摆到他的面前。
但人之所以为人,在于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为。
所以沈明飞想归想,不妥当的事情和不必要的触碰他是一次也没有做。
“吃夜宵吗,顾哥?”沈老板退开一步,“我知道楼下有家小吃店现在还开着,我请客。”
“这么好心?”
“今天课时费。”沈明飞笑起来,“走吧。”
*
《追夜》常规案件的拍摄有自己的节奏。中段的案情拍摄没有太大的难点,后段开始各个角色演绎难度升高,几场有难点的爆发戏都安排在最后几周。
刘存远最难的几场爆发戏也在拍摄的后半段,其中情绪处理最难的就是顾盼的杀青戏。
习惯中段常规案情节奏后时间就会过得很快,顾盼作为主角团里戏份最早结束的人,在元旦节后迎来了他的杀青戏。
—————————————————————————
李志和张晨歌一样,死在一个秋天的凉夜。
六年前逃脱法网的共犯将他残忍地勒死,并抛尸到了同一条河里。李志的公寓被犯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把他这六年间所有收集到的证据资料都付之一炬。
刘存远接到消息赶来局里的时候,黑色的裹尸袋刚被抬上解剖台。
徐婷戴着口罩拉开拉链,李志苍白的面孔便裸露了出来。一丝血色都没有的嘴唇,显示出他已经完全流失的生命。
“把他搬出来吧。”徐婷深吸一口气,眼眶很快红了。
今天下午时候,李志告诉刘存远和徐婷自己要去见一个人,那个人手上有很重要的证据。至于要见的是谁他闭口不言,只说是自己的门路。
看来确实很重要。
重要到凶手当晚就要毁证灭口,甚至违背了自己一贯的行凶模式,给李志留了全尸体。
“我去找徐局要签字。”徐婷转身拍了拍走到她身边的刘存远,红着的眼睛很坚定,“必须是我主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