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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桌上,两个村夫正喝着热腾腾的热汤。
第二座小店的凉棚中,坐了两个行商,一位走方郎中和一个敞开衣襟的中年大汉。
秋华兜转马头,到了店前下马,将缰绳搭在拴马桩上,大踏步进入凉棚。
一名十四五岁小店伙含笑上前,招呼道:“客官请坐,小的替客官饮马。”
秋华在第三张木桌落坐,笑道:“不用了,请替我来一壶酒,来两三味下酒小菜便
成。”
小后生应喏着入店,先奉上一杯茶。秋华留住他,含笑问:“小兄弟,这儿到眉县有多
远?”
卖货郎人倒长得清秀,只是吃相有点不雅,这时已不再翘着二郎腿,干脆蹲在条凳上,
用筷子向西一指,抢着说:“到县城还有五里地。你老兄如果想到眉坞去看看古迹,便得向
北走,还有十来里路程呢!”
一名村夫接口道:“眉坞有什么古迹可看?见鬼!点点大一座破土坞,败落得只留下断
瓦颓垣,成了狐鼠之穴。不如走远些,西至宝(又鸟)金台观,看看张大仙三丰所留下的仙迹。这
位活神仙曾在那儿假死三年,所留下的草书,读书人叫做什么狂草,据说很值得一看呢。”
秋华心中一动,定神向村夫打量。村夫年约四十上下,生了一张朴实健康的脸孔,看不
出有任何异处,只是两鬓丰茂,眼神凝实而已。
他淡淡一笑,信口问:“大叔,你知道张大仙目下在何处么?”
村夫摇摇头,笑道:“神仙无所不能,无所不在,朝游东海暮苍梧,袖里乾坤包日月,
凡夫俗子谁能知道神仙的事?”
“大叔谈吐不俗,小可走了眼啦!如不见弃,两位可否容小可移樽就教?”秋华含笑离
座问。
“有何不可?客官请便。”村夫答,口气相当托大。
秋华提着酒和酒碗,小店伙赶忙将菜送过。秋华告坐毕,先敬了两村夫一碗酒,笑道:
“小可姓吴请教两位大叔贵姓?”
“小姓杨,名惠,是本寨的屯户,六年前在西安本籍迁来,也算是本地人罗!”村夫笑
答。
另一名村夫似乎有点腼腆,低下头说:“小姓方,也是本寨人。”
“杨大叔,从斜谷口至汉中,有路可通么?”秋华问。
“这……没听说过有人走那条路,足下要打听,何不到城里去设法?”
卖货郎突然接口道:“吴客官如果想打听斜谷道,城里也没有人知道,只有到城西南二
十里的清水河旁,有一座孔公寨,那儿的敖大官人轻常入山行猎,而且地当斜谷关的入山要
道,到他那儿打听,保证可以得到确实的消息。”
杨惠脸色微变,说:“孔公寨附近不许外地人逗留,吴爷千万不可听信这位货郎的鬼
话。”
卖货郎哈哈大笑,笑完说:“孔公寨不许他人逗留,那可是你说的。我前天才到那儿做
生意,卖了不少大姑娘闺女们用的胭脂花粉,敖家的两位千金不但长得水葱花朵儿似的,而
且为人和气万分。小的难道不是外人么?你未免太会造谣生事。”
杨惠哼了一声,愤愤地说:“你是个买卖人,当然可以逗留,要是有人怀疑我的话不诚
实,何不到城东万家,问问十多天前从西安来的垦民?他们便会告诉你其中详情,便知小可
所言不虚了。”
邻居棚中敞着衣襟的大汉离座走近,笑道:“呵呵!你们真是闲得无聊,在这儿便谈起
三四十里外别人的闲事是非,岂不有伤肝火?别吵啦!”
秋华是个有心人,他正要找事干,但又怕旱天雷赶来找他,暗地盘算权衡利害,最后决
定在眉县不再管闲事,笑道:“不错,咱们确是不必争论是非,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
瓦上霜。”
大汉走近秋华身侧,倚在桌旁流里流气地问:“兄台像是外地人,到敝地……”
“在下是过路的。”秋华抢着答。
“到汉中?”
“大概是吧。”
“吴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阁下……”
“敝姓吴,咱们是同宗,祖籍西安府三原县,吴兄府上是……”
“在下四海为家,流浪天涯,处处无家处处家。宗兄有何话说,在此地岂不……”
“不,人多了不便说,请移玉茶亭。”
“好,但不知宗兄有何见教?”
大汉举步踱向茶亭,在亭外鬼鬼祟祟地低声问:“请教,尊驾是不是四海游神吴宗
兄?”
秋华一怔,这种小地方居然有知道他的人,岂不可怪?不由顿生戒心,镇静地反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