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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裴少韫轻咳几声,“本官近日有点身体不合适,实在是不堪此任。”
王公公看他昔日温润的郎君,因前段时日受伤,变成这副骨瘦如柴的样子,说起来,人瘦成这副模样,怎么气质也截然不同了,他暗自腹诽,但见他这般推托,自是不敢再多加请求。
待张公公走后,裴少韫便来到沈长安的面前,“沈大人,如今看起来甚惨,也不知江小娘子看到你这副模样,会不会伤心过度。”
提及江絮雾,沈长安仰起头看他,“她跟这件事无关。”
“可她被你牵连了,沈大人若是没有能力,就不要逞强,不然只会害了身边的人。”
裴少韫居高临下睥睨他,见他面色沉稳,一双手攥紧,心中不免耻笑。
“你可知道因为沈大人缘故,牵连她要从千里之外的琮阳县,奔赴到京州,下放到大牢。”
他每说一句,沈长安的脸色凝重得要拧出墨汁。
“是我的过错。”
裴少韫冷笑,想到这一路她如何关心沈长安的下落,宁愿自己坐牢也不愿意求他,他心中满腔的愤怒。
一个懦弱无能,只想守着自己的路,不懂变通的人,怎么会让江絮雾这么欢喜。
偏偏事实就是这般这样。
裴少韫戾气横生的,瘦削的脸上配上阴森的气势,着实吓人。
“既然沈大人知道自己的错,本官也就直说,大雍律法上,若有官员被判刑,祸事将牵连其家人。轻则流放,重则刑场相见。”
沈长安握紧了双手,后背挺直,犹如竹节清高。
“所以,裴大人是想我写和离书吗?”
沈长安不是傻子,从见到裴少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一旦说出口,在听到裴少韫轻笑道:“沈大人,你还是很识趣。”
他郁气难消,想到答应要陪在她的身边的期愿,今时今日,竟不能履行。
沈长安忽然生出一股对于权利,对于眼前不能改变的迷惘。
若是他不坚守本心,他是否能在她的身边。
沈长安吐出一口浊气,裴少韫再一次轻声道。
“沈大人,你决定好了吗?”
沈长安:“笔墨纸砚。”
裴少韫:“早已备好。”
他犹如胜者,居高临下地睥睨一身伤,跪在潮湿地上的沈长安,看他一字一句写出和离书,心情愉悦。
待到墙壁上的烛火烧到一半,沈长安搁笔落下。
笔墨未干涸,裴少韫已然抽走,觑了一眼笑道:“沈大人的字迹倒是刚劲,赏心悦目。”
沈长安一言不发,眼睁睁地见他要走。
“裴大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
裴少韫心情尚好,侧身瞥他,“沈大人想问什么?”
“你对阿雾到底是何想法。”
“我对她只是一往情深。”若不是一往情深,不然他怎么会百般对一个小娘子万般谋划,甚至还对她明明伤了自己,恨得牙根咬咬,却在见面后,竟是想她怎么不多看看自己。
裴少韫自嘲地想。
沈长安:“一往情深,却处处伤害她。”
“怎么你是想指责我?”裴少韫犹如看蝼蚁一般看他。
沈长安身上的伤势隐隐约约作痛,可他不管不顾,对着胸有成竹的裴少韫道:“你难道不是吗?在她成亲当日抢走她,不顾及她的名声,还拘束她的一切,甚至你知道阿雾喜欢的人是我,你也该知道,她看到我写下这封信时,定然会落泪,痛彻心扉。”
他的乌黑眼眸,仿佛一面铜镜,能看穿他内心的粘稠漆黑的一面。
“所以你喜欢看她伤心吗?”
曾在朝堂以一人之力辩驳的群臣,被皇上注意到的裴少韫,头一次被说得哑口无言,甩袖而去。
江絮雾会哭,那又如何。
他想到在明月山庄,他也见到她哭过,被逼到只剩下呜咽,可他为何说不出辩驳的话。
裴少韫犹如困兽之斗,迷惘地伫立在大理寺外,抬起眼,入目是刺眼的日光。
宋一见到大人从大理寺出来,疑虑大人怎么一动不动,昂首望天,他茫然上前。
“大人怎么了?”
只见大人低沉道:“你去安排一下。”
裴少韫将揉皱的和离书递给他,宋一看到这封信,心知肚明。
“恭喜大人,卑职这就去办。”
“等等。”
裴少韫拢了拢袖口,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温笑。
“你将人带出牢狱,不要告诉她是因为和离书的缘故,随后将她送到流月阁,我在那里等她。”
“若是她不来,你就告诉她,沈长安的性命不保。”
裴少韫用惯可怜威逼利诱,吩咐下去,待人走后,笑意渐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