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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雾望着他的背影,莫名地觉得他洒满了一身孤寂, 而他本人行礼应答后, 他不卑不亢,目光坚毅, 仿佛看不清眼前裴少韫身上的敌意。
他只是俯身, 对身边的江絮雾道:“江小娘子, 要一起看灯会吗?”
江絮雾怔愣,旋即应下, “好。”
两人一言一行,恍若隔开了众人。
裴少韫看得刺眼,笑意拢了几分,“江小娘子,你不等江大人吗?”
江絮雾还未作答,沈长安已先行作声。
“一盏茶的工夫,很快我就送江小娘子回来。”
于是裴少韫眼睁睁看着江絮雾跟沈长安离去的背影。
少女单薄清瘦,披帛随风飘起,男人气质沉闷,跟清丽过人的小娘子完全不配,可当披帛快要落下,男人手疾眼快地握住,旋即递给发愣的小娘子。
小娘子没料到他的身手这么快,不免弯唇一笑。
灯火阑珊下,她们有那么一瞬间,恍若天作之合。
裴少韫眼底的阴鸷藏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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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雾跟随沈长安往前,本意是想要跟他解释,可一路上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而抱梅跟在她们身后,深怕打搅她们,抱梅还特意隔开了两三尺。
不知不觉,她们来到一处古桥,有位妇人在叫卖花灯。
江絮雾看到摊上的莲花灯盏,心下欢喜,想要买下,可沈长安先一步帮她买下。
沈长安将莲花灯盏买好后,他将花灯递给江絮雾。
“送我的?”江絮雾嫣然一笑,眼眸恍若被人放在天上的孔明灯,薄薄白纱,一点微弱的烛火,燃烧了夜色的美。
“嗯。”沈长安胸膛内有谁在澎湃,目光也不敢凝视。
江絮雾趁此机会,澄清地道:“我刚刚说的话,是假话,你莫要放心上。”
“我并没有放心上。”
沈长安认真地凝视江絮雾。
这个孤寂一生,终日与书画作伴,沉闷如砚台的男人,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坦然地道。
“江小娘子喜欢身强体壮,可以护你的人。那我能锻炼身体,能成为你喜欢的人吗?”
“可以吗?”沈长安重复了一遍,执拗地看她。
风声鹤唳,一盏盏灯火下,在人声鼎沸的夜市中,江絮雾的心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如此的话。
上辈子,周围的人都说,她与裴少韫夫妻一体,她要贤惠识大体,要好好抓住裴少韫的心。
她嫁给裴少韫,是高嫁,是她的福气。
诸如此类的话,让她被压得不敢动弹。
江絮雾如今在想,她真的爱裴少韫吗?还是说,只是被旁人言语引领,才会爱他?
但眼下的江絮雾愈发倦怠,她恍若回到上辈子的梁木屋檐下,变成了笼中铺着锦绣绸缎的华丽鸟雀,任人随意摆弄,而裴少韫宛如局外人,站在金笼外心情好时逗弄她几番。
可眼前沈长安却直白地看她,眼中的温情和执拗,是她从未得到,竟让她眼眸泛起氤氲,一时无法作答。
所幸,沈长安并未追问,反而耐心地看她,在繁华闹市中,沈长安用帕子为她擦拭眼尾的泪水。
“莫哭,江小娘子。”
明明只是过问,她就会难以遏止落泪。
江小娘子以前到底受过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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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结伴而行,而后沈长安送她回去时,江絮雾见他背影萧条,孤身一人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
在沈长安回身的刹那,她大胆地将腰间的香囊塞进这个男人的掌心,在夜深的遮掩下。
江絮雾对他说,“我会等你。”
四目相对,她仿佛看到沉闷的男人似乎笑了,但因为常年不笑,笑得僵硬,就像给老旧上漆的木杌,因陈旧,只能掩饰几分墨色,显得滑稽又让她会心一笑。江絮雾笑够后,一时不注意,转身差点要摔倒,可有人钳住她的臂弯。
她的梦,仿佛镜花水月,化成一面铜镜,四面八方呈蜘蛛网碎裂开。
“裴大人一直在这里吗?”
江絮雾收敛笑意,往后避开,被裴少韫察觉。
他也不恼,淡笑道:“这里风景好,就忍不住多待一会。”
江絮雾环顾一周,除去巷口的几棵苍天大树,还有零零星星的几盏屋檐花灯,一点都看不出任何风景。
但她没有揭穿他的谎话,因为阿兄过来了。
于是她告辞与江辞睢一道回府。
今夜的江絮雾心情不错,入眠前,想翻出沈长安给她的玉佩,可翻到某个匣子,注意到里头有个绿釉印花香盒。
“我什么时候有这个?”
江絮雾掀开,发现是几枚香丸,细细闻了一下,淡淡的檀香还混迹着龙鳞香,淡雅扑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