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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执起方洛昀的手,两人的衣袖都在不停往下滴水。
贺重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定定地看着他,讲话颠三倒四:“要是没有人要。有人要吗?”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
方洛昀皱眉盯着他,总觉得这人好像陷进了什么古怪的情绪里。
也许是和下雨天有关的回忆。
贺重闻仍然紧紧地牵着他的手,那是不允许猎物逃跑的力道。
方洛昀该挣脱的。
但他没有。
他们还没有熟稔到可以交换恐惧——这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方洛昀只能像哄小孩儿那样温声道:“会的吧。”
只不过,会不会的,总归不会是他。
*
有一种病名叫「豪门伤痛」,指的是电视剧小说里的霸总通常会有包括但不限于童年的创伤,通常会掩盖在冷酷精明的外表之下,直到命中注定的女主角揭开他的秘密,成为治愈那份疮疤的唯一良药。
贺重闻的确是霸总,八成也患了这种豪门伤痛。
但方洛昀既不是女主角,也不会是他生命里的主角。
他们回酒店,一路的沉默比密不透风的大雨还叫人窒息。
贺重闻是个非常会聊天的人,第一次见面还是久别重逢,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泥土里的劳动者,他都能相谈甚欢。
不仅需要碾压级别的情商和智商,也需要贺重闻的确对谈话者有耐心和兴趣。
否则像那回参观完教堂对长发女生的惯性敷衍,方洛昀也是见识过的。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方洛昀已经习惯了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人都会挑起些恰到好处的话题,就算偶尔带着深意和暗示,也从来不会让他难堪。
蓦地不说话,反而叫他浑身不自在,好像肌肤全都黏着沉闷的水汽。
首都自然是有符合贺总要求的顶级酒店的,小方同学又一次跟着体验一回万恶的有钱人的生活。
尽管他清楚,正常来说无论是翻译还是向导,就算包吃住,也不可能跟老板同住总统套房,该另开个标间才对。
贺重闻的房间正对着首都最宽阔的河流,夜幕和灯光将它镶嵌成璀璨的光带。
方洛昀洗完澡出来,重新温暖起来的身体总算感受到饿,准备去小厨房找点儿吃的。
路过露台,见本该也回房间洗澡的人倚着栏杆眺望河面,连之前淋湿的衣服都没换。
方洛昀站在明亮的屋子里,看向处在光影交界边缘的贺重闻,犹豫自己的佣金是否包含了为雇主排忧解难、当知心弟弟等一系列……特殊服务。
他应该给予关切吗?
以什么样的立场呢?
贺重闻听见脚步声,也扭头看向他。
中央空调温度很低,少年穿了件质地毛茸茸的奶白色睡衣,还没完全吹干的黑发蓬乱,连眼神都氤氲着水汽,像只皮毛柔软的小动物。
他现在就亟需一只可以拥入怀的小动物,来抚慰心里的郁燥。
贺重闻看向方洛昀,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眼底映着渺远灯火:“陪我喝一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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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方洛昀祖父的父亲是个酒鬼,祖父的童年活在他酗酒、骂人、家暴的阴影中,对这种叫人失去自控力的东西深恶痛绝。
他滴酒不沾,对儿孙的管教也严,方父第一次尝到酒已经是大学之后的事儿了。
方洛昀倒是高中时趁着同学聚会偷偷喝过一次,结果基因决定了他一杯倒,最后是同学扶回来的,受到平时最疼他的祖父一顿大动干戈。
后来他也不再碰了,除非是RIO这种等同于无的酒精饮料。
此刻,小方同学盯着贺重闻往另一个空杯子里倒酒的动作,有点儿犹豫自己是不是该阻止。
贺重闻的衣服还是湿的,水痕把昂贵的面料弄得一团糟。
平日里总是面带微笑的人忽然变得沉默,连空气都哪哪儿不对劲了。
方洛昀盯着他的侧颜,这些天下来他总被老狐狸戏弄,还很难反将一军,都已经下意识逃避与这人目光的解除,甚至不怎么去看他。
都快忘了,贺重闻能有在情场搅弄风云的能力,家世再怎么殷实,还是得有一张英俊到人神共愤的脸才行。
这样的人,哪怕是被雨打湿也不显狼狈,反倒透出几分……
方洛昀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伤感?
忧郁?
颓……颓废?
十几岁的男孩儿女孩儿们是很追求这种颓废感的,再往前个十年二十年,这叫做伤感非主流,是人人都要打造的人设。
非主流显然和贺重闻这样的世家少爷不匹配,方洛昀左思右想,的确想不出最相宜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