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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徐徐转过身,视线越过赵珏之,落向他身后之人。
那来路不明的女子莫非会妖术不成,怎的一个两个都为她变了心性?
“侍郎大人,”他还没厘清一二,被晾在一旁许久的慕云姑娘忽又袅袅亭亭上前,“珏世子之意,侍郎大人手中贺公《竹石图》为仿品?”
眼角余光里掠过娉婷杨柳腰,吴启封眉心一跳,眸光骤沉。
为博美人一笑拿仿品来充数,日后传出去,相府还有何颜面?
“珏世子,”他挑眉抬须,提步上前道,“世子爷既笃信手上《竹石图》为真,还请赐教,启封这幅假在何处?”
“同请侍郎赐教,”赵珏之神色愈黯,沉声道,“赵某这幅又伪在何处?”
“你?!”吴启封骤然瞠目,右手下意识抬起。
“侍郎大人使不得!”
不知是谁惊喝出声,堂下众人心头巨震,不及看清变故,慕云姑娘已如云鹤翩跹,飞扑向吴启封。
第六十五章
草木莽莽,风云变色。
无人看清慕云姑娘步法,只知回过神时,她已掠至吴启封身后。
不知谁人横出一脚,却见慕云姑娘一个趔趄扑至吴启封后背,吴启封顺势前扑——
“哐啷啷——”
黄梨木几瞬时四仰八叉,茶壶杯盏碎了满地。
吴启封顾不得满身狼狈,搀着慕云骂骂咧咧站起身。
“珏世子!”
他将将站稳,又听人群里传来一 声惊喝。
他心口一沉,下意识垂眸望去,却见赵珏之不知何时摔倒在地,受了伤的左腿恰巧撞在斜出的黄梨木几上。
莫非方才情急,一不小心推倒了珏世子?
吴启封眸光骤凛,众目睽睽,该如何是好?
“世子爷,”“世子!”他没来得及上前,又一道倩影飞掠过眼前。
“你的腿!”宋离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待确认过伤处,又转身朝向吴启封,颤声道,“侍郎大人,古物真假本就难辨,遑论《竹石图》已十年不曾面世。大人再如何生气,也不应动手。大人可知世子的腿不久前才受过伤?若是落下病根,大人可担得起?”
“我……”“大人,”吴启封没来得及解释,慕云忽又开口。
她抬袖半遮面,一面轻拭眼角,一面垂眸看向赵珏之两人:“侍郎大人多虑,便是仿品,慕云也知大人心意。大人常年习武,身子骨本就异于常人,珏世子他……”她眸光盈盈,柔声道,“大人何至于此?”
美人一颦一怒皆动心弦,加之慕云两人本就离吴启封最近,两人话音未落,堂下纷纷议论已然变了风向。
“怎可如此跋扈?”“他素来如此,仗着吴相……”
触及吴启封眸中灼灼,看客陡然息声。
“并非吴某所为!”吴启封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恶狠狠看向宋离。
四目交汇,他眸光一颤。
逆光之故,门边看客瞧不清她神色,只几步之遥的他得以看清她眸底阴冷。
明明初次相见,何以……
咯噔——
吴启封蓦然瞪大双眼。莫非胡诺之事已被洞穿?
没等他厘清一二,宋离轻轻一眨眼,脸上阴沉如同三月春风倏忽化雨而去,眸中瞬间只剩皎皎横波泛潋滟。
“是小女看错。”她敛目看向满地杂乱,环抱双肩,细声细气道,“小女不曾看清便胡言乱语,是小女之过……”
纤姿弱柳,美人垂泪,真相如何已无甚紧要,门边看客交头接耳,莫不心生怜惜。
京官多忌讳吴相一人之下,“地方官员”却有不畏强权者。
嘈嘈纷乱里,凉州知州杜洵拂袖上前,朗声道:“吴大人贵为相府公子,无故伤人在先,欺负弱女在后,此便是相府家风?”
“仗势欺人”、“空有蛮力”等词不时落入吴启封耳中,他双颊涨红,瞠目环顾四处,却不知何以辩驳。
“咳咳!”
沸反盈天的嘈乱时,咳嗽声骤然响起。如同碎石落湖心,攘攘纷乱倏忽止歇,人群自发给来人让出一条通路。
吴启封循声音来处望去,却见齐物庄庄主明桦双手负后,款款而来。
“珏世子、吴侍郎,”他走到两人面前,一边躬身行礼,一边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孟夏节宴事小,诸位大人之兴为大。两位大人有大量,卖在下一个面子,揭过此事可好?”
赵珏之端坐角落,神色怔忪如同神游方外。
明桦出声时,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宋离身上,只是眸底情愫纷繁难辨。
吴启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直至慕云轻拽他衣袖,他才稍稍舒展神色,垂眸看向对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