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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是……”
容融话没说完,帘布被人掀开,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抱着新生儿喜气洋洋走了出来。
“您是?”看见来人,那人神色一怔,见伙计亦步亦趋跟在来人身后,那人眸光一亮,“您是杜神医吧?”
没等杜洛彤开口,那人蓦地扬起唇角,躬身行礼道:“托杜神医的福,母子皆安。”
杜洛彤后退半步,睨眼扫看来人,神色不悦道:“令阃为何会在此处生产,谁放你们进来的?”
男子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向伙计。
堂下正阒然,脚步声再度响起。
宋离听见堂前动静,掀开布帘缓步而出。
杜洛彤眉心愈蹙,满脸不耐看向来人。看清帘下倩影,他眸光倏滞。
往来高门大户日久,他也算遍览群芳,今日才知文人笔下“蓬荜生辉”四字为何意。
“姑娘,”不等旁人开口,他已不由自主迎上前,一边作揖,一边软语道,“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彼时动静一丝不落悉数入耳,见他如是模样,宋离不自觉蹙起眉心。
她抬眼看向神色怯怯的相公,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局促不安的伙计,柳眉轻抬,淡淡道:“不如让容小哥来说?”
容融医术不精,看人脸色却很擅长。
杜洛彤一个眼神,他已看出师父心里不能宣之于口的小九九,立时不敢怠慢,囫囵吞说了个大概。
杜洛彤的神色较初时已全然不同,耐心听完他的话,一边颔首,一边挥手道:“去,给孙相公配两副补气补血之方带走。”
容融一怔,下意识瞥向宋离,又转向杜洛彤,嗫嚅道:“师父,这方子……”
宋离掀起眼帘扫向挤眉弄眼的主仆两人,轻叹一声,徐徐道:“当归八钱、川芎三钱、桃仁两钱、干姜一年和炙甘草一钱。”
主仆两个又是一怔。
“姑娘善医?”杜洛彤朝伙计摆摆手,待脚步声渐远,他整肃衣冠,满脸堆笑道,“今日多谢姑娘仗义援手。”
堂中阴凉,孙如许怀里的幼儿忽地啼哭不止,一帘之隔传出妇人低吟声。
回春堂上下如是混乱,“妙手仁心”的杜大夫不管不顾,自始至终只盯着自己这个不相干的外人。宋离抬眸看他,眉头不自觉蹙起:“不知先生……”
“杜,杜洛彤。”杜洛彤提步上前,唇角上扬,眸光透亮。
宋离垂目扫过他周身,淡淡道:“杜大夫,王娘子刚诞下麟儿,现下还不能起身。若杜大夫不弃,且先让她歇息片刻。”
杜洛彤微微一顿,眼里几不可察的厌弃一闪即逝,随即堆出笑容,转身朝伙计道:“容融?”
“师父?”容融远远看来。
“抓好药后,去门外叫辆马车来,车里铺软和些。”
伙计一怔,又在瞥见宋离的瞬间蓦地撇开眼,颔首道:“是。”
宋离不置可否,只静静看孙相公躬身作揖,千恩万谢。
不等他说完,杜洛彤急不可耐摆摆手,又朝宋离道:“姑娘也是习医多年?”他举目环顾四处,大言不惭道,“回春堂处处都好,只是家父与我皆为男子,时有不便之处,若是姑娘能在我回春堂坐诊,日后再有闺阁女子上门,你我也好相帮一二。”
彼时容融和孙如许已步入内室,宋离举目环顾四处,而后凝眸望向“妙手回春”四字,许久不能言语。
今时不同往日。若恩师在天有灵,若家父早知今日,可会叹怜铜臭浊污回春堂?
“宋离,”宋离黯然敛下万般心绪,轻道,“却之不恭。”
再如何铜臭满身,回春堂依旧声名在外,堂里的大夫依旧能轻易出入高门府衙。她来回春堂,本不是为治病救人。
见她应下,杜洛彤两眼放光,眼角眉梢皆染喜色:“姑娘刚来京城?是来投奔亲戚?”
宋离轻轻颔首:“敢问杜大夫,不知杜卫孜大夫是先生何人?”
“姑娘认识家父?”杜洛彤眸光忽闪,很快扬起嘴角,轻快道,“家父偶感风寒,现下正在家中静养。”
“原来如此。”宋离再次看向堂下匾额,颔首首:“既如此,今日已叨扰许久,若杜大夫不弃,小女明日便来堂中坐诊。”
“甚好。”杜洛彤莫有不从,侧身让出通路,笑意盈盈道,“东市素来嘈杂,姑娘若是怕闹,日后可从后门出 入。”
“后门?”宋离不动声色,“后门是通向?”
“玄青河下游。”
“吱呀”一声响,窄巷出现在两人眼前。
站在廊下举目眺望,依稀能见十里“怜香”,荼蘼花色。
待月上高楼,那处便会魍魉横行,成变相人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