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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漏滴答声声催,廊下明烛时隐时现。
久不闻回应,萧西轻 叹一声,拂袖便要离去。
“小五,”他没来得及转身,耳畔忽而响起“窸窣”声,细若蚊蚋,几不可闻。
“素闻南州桃花酿清韵芳醇,十里留香,陛下好酒,一坛怕不能尽兴。”
萧西睫羽翕动,却不动声色,只轻轻一颔首,仿佛自言自语道:“若是把三坛都拿来,不知会否太多?”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照出慈觉如常眉目,即便是最近的掌灯人也听不见风里低语,只以为二殿下一人摇头晃脑,自言自语。
“咱家估摸着,三坛不多不少,刚刚好。”
萧西握着玉佩的手顿然一松。
思忖片刻,他敛目看向慈觉,声色如常道:“素闻慈公公最善摆弄那些个花花草草,我宫里那两株山茶已养了五六年,不想出宫才几月,竟被那几个毛手毛脚的弄得花落叶凋。赶明儿公公若是得空,可否帮忙照看一二?”
慈觉眸光忽颤,拒绝的话已到嘴边,头顶上方又传来二殿下不明因由的自说自话:“实在是人手不及。”
萧西抬眸扫过他身后,不紧不慢道:“公公不必来我宫中,明儿个一早我让明柏送公公院里去……
“……殿下心善。”慈觉轻呼出一口气,淡淡道,“既如此,奴才自当勉力一试。”
“甚好。”萧西眉目舒展,拱拱手道,“有劳慈公公转告父王,璟之明日再来给父王请安。”
“奴才遵令——”“小五,走——”
廊下足音渐远,慈觉眸光一颤,忽地抬头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
宗文殿外夜风瑟瑟,月色凉如水。
“爷,你和慈公公打的什么哑谜?”
宗文殿外,小五三两步跟上萧西,不解道:“咱宫里何时有过山茶?”
萧西回眸而望,月光作笔描刻檐角琉璃瓦,夜色里的宗文殿好似一头蛰伏在暗里的巨兽,只需轻跺一跺脚便能地动山摇,震颤九州。
他收回视线,轻摇摇头道:“我宫里有几株山茶,慈公公比你清楚。”
“这是何意?”小五蹙起眉头,轻声道,“莫非是慈公公欢喜山茶?爷想要投其所好?”
萧西的眼里浮出笑意:“你听不懂无妨,慈公公知晓便可。”
三坛桃花酿,意指御书房中来人有三。吴子昱打定主意弃车保帅,房中之人应是大理寺少卿与刑部侍郎。
沈侯未曾进宫,青州之事,丰庆帝怕是已有定论。
吴子昱先发制人,若是此时上奏青州事,不仅动不了吴相,反而会打草惊蛇。
萧西举目望向茫茫夜色,许久不语。
少顷,他眸光微滞,转身朝小五道:“你方才说,今日是齐大统领当值?”
小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宫门方向:“是,说是今日当值,明日休沐。”
萧西立时转身:“走,替小齐将军送家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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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拂照宫墙柳,戏晚风袅娜而去。
齐浩然领着数十禁卫军,经宗文殿,过琼阳宫,沿红巷往永熙宫方向巡去。
夜风轻拂,十里红巷银辉瑟瑟。
行出不多时,齐浩然忽觉巷口一暗,抬眸一看,却是素无形状的二殿下携亲侍明柏优哉游哉而来。
“这个时辰还在外头游荡,怕不是刚回宫……”
咕哝声随同夜风轻落入齐浩然耳中,他耳尖轻动,不置可否。
“二殿下——”
见萧西举目望来,他凛然直起身,又立时敛眸拱手。
一众侍卫紧随其后,齐刷刷抱拳行礼。
萧西缓步踱至他跟前,好整似暇睨向彼时多嘴之人,却不说话,只等对方冷汗涔涔,才不紧不慢收回目光,朝齐浩然道:“齐大统领,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浩然一怔,下意识抬眸看向萧西。
与皇子私相往来是宫中大忌,他与二殿下至多点头之交,这一出又是何意?
“殿下,臣……”
“是齐兄有封家书托我转交给大统领。”不等他说完,萧西已慢条斯理打断他,“若是大统领不介意,当着大伙的面,也无不可。”
齐浩然飞快瞟他一眼,又很快转过身,不动声色道:“你几人先行,我稍后便来。”
“是!”
待禁军的脚步声渐远,齐浩然眸光骤沉,神色不虞道:“殿下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他与小侄安淮时有书信往来,侄儿知礼,断不会以下犯上,让殿下代转家书。
萧西轻眨一下眼,却不说话,只从袖中慢条斯理掏出一封信,一边递给齐浩然,一边大声道:“大统领,此乃令侄安淮嘱托我转交之家书,你且看看,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