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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阿原蓦地一怔,直起身将他二人细细打量,墨黑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少顷,“小娘子呢,怎么称呼?”
萧西的眸光柔比三月春湖水,闻言依旧不假思索:“小月。”
滟滟春水映春情,艳艳惹人醉。
阿原凝眉细思半晌,忽然低下 头从腰间掏出一物,揭开塞子递到萧西面前。
清凉如新雪的气味蓦然横溢,萧西下意识抬起头:“这是……”
阿原看他一眼,又将视线下移至宋离脸上,扬了扬瓶子道:“南琉国的东西,坐船时不适,嗅一下便好。”
萧西蓦然蹙起眉头。
宋离曾说南琉国多药亦多毒,他本不该接受这来路不明的好意,可怀里人不由自主的轻蹙如烈日刺目。眼见她面色愈发苍白,颦眉愈蹙愈紧,他已心急如焚。
再者,这一路追风逐浪二来,莫说齐安淮识得阿原,即便没有这层关系,阿原想害他两人,早该在华琉河中间动手,而无需等到此时临近南琉时。
思及此,他眉头微松,一边接过药瓶,一边颔首致意:“多谢阿原。”
“小月,闻一下。”
听见萧西的声音,宋离微微侧过身。
沁凉拂过鼻下的刹那,她如闻霁雪长风拂过松林万里。林稍积雪瑟瑟轻颤,脑中混沌随之溃散。
未几,她识海恢复清明,悠悠睁开眼。
四目相触,萧西紧蹙的眉心蓦然舒展:“有劳阿原!”
阿原的视线掠过他两人,一边接过药瓶,一边摆摆手。
春山远,暮云低,搭在横栏上的手不知松紧多少轮,他陡然转身朝向帘外,指着一座形同卧佛的山道:“若是来寻独出南琉的药草,沿那座山往南走。看见一道形同斧凿的山门,再一路往东走,你们要去之地便是那儿。”
萧西两人不疑有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跟着点点头:“有劳。”
又过不多时,扁舟搁浅,烈日收束,阿原一把掀开船帘,先他两人走了出去。
萧西让宋离稍待,跟着掀帘而出。抬眼正见巍巍青山高耸入云,他被漫山青绿晃了眼,许久没有挪步。
待细风吹拂,他转身去接宋离时,掀帘的动作蓦地一顿。
“阿原呢?”宋离恰好掀起船帘,“怎不见他?”
岸上岸下,船里船外,哪还有阿原的影子?
萧西眸光骤沉。
彼时感念他善心,一时没能忆起大辰子民本不该如此熟悉南琉集市。如今人去船亦空,他二人后无退路,只能依他之言去往药市。
不想宋离担忧,萧西借假扮夫妻之名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举目望向林深处:“无需他带路,你我自去便是。”
宋离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练剑之故,萧西的掌心里从来不止京城风月的温软,亦有西凉风沙的粗砺。
他蓦然收紧的五指里传递出的惶惶不定,虽细若游丝,依旧没能逃过宋离的指尖。
她轻轻摩挲过他掌心里早已落成疤的茧,敛下眸光,扬起嘴角,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走。”
*
“麻沸散……”
“溯阳丹……”
“连翘八文一把,十文一篮……”
走入林间不多时,环绕山谷的叫卖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两人经由阿原口中的一线天穿过一片石林,而后柳暗花明,一道开阔又平整的山谷蓦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站在凹字形山谷的入口处眺望,远处悬落日熔金,近处泛绿波连绵,谷底却又开阔如席。传说中的南琉药市就在那一马平川的谷底。
远远望去,百十来家药草铺子井然有序排列其间,往来者络绎不绝,热闹全然不输上元佳节的玄青河畔。
近前一看,摩肩接踵的人潮里不仅有南琉人和大辰人,还有远道而来的胡、夷等异邦人。久居此地的南琉人分明早已习惯外来者,金发碧瞳亦不能让他们侧目。
反倒是初见此景的萧西愣怔在了街道中央,许久没有挪步。
药香弥漫间,行人如织过。萧西还没回过神,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公子外来的吧?”
萧西蓦然合上张了许久的嘴,回身一看,见是位样貌平平的大辰青年在和他搭话。
许是看他的神情太过惊诧,青年张开双手舒眉一笑,又朝他道:“公子是第一次来?”
彼时宋离正在近旁的摊位前逗留,萧西蓦然侧过身,挡住她的同时朝来人轻一颔首:“读先人游记,还以为南琉国同书中所述,各城邦间自行其是,偏狭混乱又固步自封,却不想还有如是繁华处。”
那青年扑哧笑出声,一边打量萧西,一边挑眉道:“固步自封?混乱偏狭?公子读的可是前朝旧书?如今的琉国早不同以往,南渊君墨城于八年前一统城邦,赫赫威名远扬海外,公子不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