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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口中的吴相名子昱,青州东临人士,自幼“文采斐然,形貌惊鸿”。
云若水,江南第一大帮逍遥门门主之女,豆蔻之年即以“一掌云水破山河”名扬江湖。及笄之年,她上剑阁论道,于玄武大街偶遇吴子昱,一见倾心,不惜与父决 裂,委身彼时籍籍无名的吴“潘安”,为他诞下一女。
庙堂江湖,才子佳人,梨园茶楼最喜此种桥段。吴相与云若水的廿年纠葛被写入话本,编成故事,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难道吴相不知,此举一不小心便会让都督府与沈府交恶?”小五脱口而出。
萧西淡淡觑了他一眼,沉声道:“若如此,岂不是恰好遂了他的愿?”
小四神色微怔,随即冷下脸色。
吴相与沈侯同为丰庆帝股肱,却水火不容。祖籍长洲的沈侯与沈贵妃和三皇子血脉相连,同气连枝。若有一日三皇子荣登九五,吴相一派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萧西虽长于吴后膝下,却从无九五之心,此前十年也不曾与相府有过来往。
沈府盘踞南州百年,此前从未有吴门中人涉南州事,是以萧西不曾料想吴相已将棋子安入沈府中。
沈环之死是意料之外。相府中人快刀斩乱麻,利落弃了楚子绯这枚棋。
二殿下的介入是意外之喜。
——若无人发现楚子青胸前的掌印,云若水及其弟子便可继续深入沈府的计划;若有人认出了云水掌,萧西此前所为加上他与吴后的关系必会让沈府认定他是相府的同谋。到那时,为求自保,萧西只得立于相府同侧。
灯下三人心头透亮,萧西或萧北,自愿或被迫,相府浑不在意。吴子昱所需,不过“二皇子”这一身份而已。
惟有如此,相府和侯府才能真正的“势均力敌”。
小四抬头看向面目表情的萧西,眉心微微凝起。
京都浮华地,龙椅咫尺间。初到京城时,小四也曾怀疑二皇子是不是“王莽谦恭下士时”。
跟在他身边的第二个春分,萧西吃多了酒,一边嚷着“何处可采莲”,一边往宫外跑,说什么玄青河畔明月有约。后来累极,他抱着酒盅在荒废的宫墙边睡去,口中还在嘟囔“京城琼浆不若西凉烧刀”。
心思阴沉之人不会叫侍卫看见醉酒之态。君子如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又想起前年春分,殿下弱冠,丰庆帝不赐封号,不赏府邸,小五在永熙宫里气的跳脚,他却安之若素。
今岁春至,群臣旧事重提。丰庆帝口头答应,转头便诏封他为“安南大都督”,“发配”到了千里之外的南州……
九州广袤,京城路远。
小四本以为自家爷终于能远离是非,偷个三年五载的闲暇,却不想吴相的手已伸得这般远。
南州早非桃源地。
“好在沈府的人没有察觉异常。”思及此,小四微微舒展眉头,“爷,只要咱不露锋芒,相府也奈何不了都督府。”
“不露锋芒?”萧西眸光浮动,凛然道,“谁跟你讲过这些话?”
小四面色微怔。若非此前宋离提及,他确实不能瞧得这么清楚,想得这般深远。
萧西眸中烛火轻摇,灼灼如灯照:“齐安淮还是宋离?”
“齐将军和宋姑娘?”小五想起北岗所见,大喇喇道,“说起他两人,我昨夜在北岗还碰到了,还真是到哪儿都形影不离。”
小四眼见萧西黯淡下神色,转头瞪了小五一眼,调转话题道:“小五,不是说白日里调查了宋姑娘吗?可查清了?”
小五有些不明所以,视线在他两人脸上来回片刻,颔首道:“爷,长洲城人皆知宋姑娘是十年前随她师父来的长洲,说是家乡连年灾祸,父母相继离世,是留她孤身一人。孙师父精通医术,加上有齐家照拂,两人很快在长洲城扎了根。对了,苜蓿山北有两座墓,一块碑上是她师父的名字,另一块是无字碑……”
“十年前?”萧西握紧腰间玉佩,眸光陡然一颤,“她家乡是何处?”
“家乡?”小五摇摇头,“这倒是没听人提起。”
案上烛火发出噼啪声响,萧西的眸光隐在暗处,许久没有出声。
小四回想片刻,轻道:“爷,之前听醉墨楼的伙计提起,说宋姑娘偏爱青州风味。或许是青州人。”
“青州?”萧西摩挲着玉佩耳语低喃,散乱的目光掠过他二人,又落向靠墙的香案上。三脚金兽香炉里腾起袅袅青烟,书房里浮动着回心草的香气。
“青州……”
“报——”
房中杳然无声时,门外忽而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通报声紧跟着响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