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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任莺莺苦口婆心相劝,燕燕早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彼时郎情妾意意正浓,莺莺不忍见她夜夜垂泪,散尽多年积蓄,许她自由身。
奈何尘缘未尽,华胥梦短。
燕燕有了身孕,性子一日比一日骄纵。沈环日渐不耐,不出两月便没了踪影。
正月初一那日,万家灯火人团圆,无人知晓苜蓿寒梅俏,燕燕穿上了莺莺亲手做的嫁衣,只身赴溪空对月,一舞清绝换大地一片白茫茫。
噩耗次日,莺莺在梨香院遇见了神色如常的沈二公子。
都说青楼女子多薄情,她的幺妹不过初尝情滋味,何至于此?
冬日宜进补,宋离三不五时送来滋补之物,无意间提起几份方子不可同食,否则补便成了毒。莺莺记在了心上。
她央宋离教她辨物识药,名为药补,实为药毒。不想还没等来沈环,宋离便发现了她错漏百出的计划。
昨日亥时未至,宋离给她送药时提起药性相冲之事,莺莺悲从中来,忽然恸哭不止。
“宋姑娘知晓我与沈环约在亥时过半,让我好生歇息,一切有她……”
“宋姑娘……替你去了苜蓿画舫?”
萧西不知自己声色干哑,小五却是吓了一跳,忍不住转身看他。
莺莺轻拭眼角,轻轻点了点头。
萧西神色漠然,握着茶盏的五指一点点收紧,直至指尖泛出青白。
“除你三人之外,可有第四人知晓你与沈环约在了何处?”
莺莺睁大泛红的双眼,思忖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短巷偏狭,晚间无人行走。除沈环外,应当只我二人知晓。”
萧西的脸色一如往常,只有亲近如小五之人能够看出,那眸底黝色是风雨前兆。
“爷,会不会是误会?会不会是沈环漏给了旁的什么人?”
“误会?”萧西忽然一哂,眸底嘲讽一闪即逝,“去了苜蓿,却能在县衙大堂面不改色,反将证人说的哑口无言是误会?还是’周全’到预判了所有问题,还能提前教她如何应对是误会?”
连同初见时,那人眼里一闪即逝的莫明情愫,分别前,那人口中情不自禁的拳拳关切,会否都只是她恰到好处的误会?
萧西垂下眼帘,指尖一点点收拢。
“爷,你且别急。”小五一边续茶,一边絮叨,“宋姑娘是不是做戏,等小四回来一问便知。”
“我没……”“布谷——”
窗外子规忽啼,屋里的三人齐齐一怔。
少顷,萧西视线下移。小五上前一步,冲莺莺作了一揖:“今日有劳姑娘。”
莺莺蓦然抬眼,睫翼忽闪,迟疑了片刻,才徐徐敛袂,垂下眼帘冲两人行了一礼,躬身退出门去。
木门闭合未几,一缕春风挟柳絮悠转而入。
“爷。”小四出现在屋内。
茶盏波纹一悠而散,萧西轻嗅碧螺清香,轻轻一颔首:“说。”
*
晨星倏隐,旭日渐升,苜蓿山头雾岚缥缈,霞光绰影。
早鸟在枝头欢歌嬉戏,早起的农人抹去脸上细汗,刚铲起一锹土,忽闻官道另侧传来轻快脚步,迅疾如风过。他停下劳作,抬起头眺望,见是三名模样出挑的青年面色凝重,一路朝城南草堂方向飞掠而去。
“宋姑娘家也忒热闹了……”农人眯起眼睛嘀咕了一句,重又回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姿势。
“爷,宋姑娘家的门似乎开着。”
萧西抬起头。恰是新日过山头,晨曦冲破早间雾霭,万物沐浴晨光,熠熠生辉的金丝线漫山遍野,恣意蔓延至山脚,笼罩着那户离群索居之所。
“怎的开着门?宋姑娘出门了?”小五先他出声。
萧西放缓脚步,冲他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绕后门。”
小四小五目光交汇,齐齐轻点足下,循大门朝两侧而去。
“爷,院里有人。”
那道呼吸声既轻又浅,却逃不过小五的耳朵。
萧西轻轻蹙眉,不作犹豫翻身上了院墙。
此间视野开阔,药田如荡。院里有老槐一棵,槐下安了一张石桌,两把石椅。
轻风过处,老槐沙沙作响。树下浅酣之人只露出了半边侧脸,却仍能看清她分明眉眼,青丝如泻。
三人落地如风。
青丝如柳轻轻扬,萧西错综的目光掠过她翕动的睫羽,在她紧闭的双眸上稍作停留,又轻轻落到了宋离微凝的眉心处。
耳畔传来一声细碎的倒吸凉气声,萧西微蹙起眉心,转头看向身侧。
“小四,”小五大睁着双眼,顷身探向小四,“你们昨日去了山上?怎得宋姑娘身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