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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贼,你也有今天吧,你也有今天?”那人继续低吼,两只手用力挤压许雁志的脖子,颈中发出细碎清脆的响声,似乎骨头也断了。
许雁志被扼得几乎背过气去,心下却明白过来。
那多半是因为他的父亲。
听说他那父亲高官厚禄,权倾朝野,可从记事起他便没有见过父亲。母子俩受尽族人欺凌,他的父亲从未出现,可怜的母亲,直至临死之前,尚自一声声唤着那个负心人的名字,垂危挣扎了三天三夜方才断气……
他那权势熏天的父亲从未与他在生活中发生任何关系,但父亲无疑在他这短短十几年的生命过程中对他影响备至。
清云园里每一个人的冷眼,甚至近于仇恨的恶劣态度,都是因为他的父亲。
即使文锦云,在荒郊破窖里如天人临袂的神仙姐姐,所有人中对他态度最好的一个,也能窥见她眼中偶然闪过明确无误的痛恨。
师傅,他那温和而忍让的师傅,几年来从未置过一辞,却在那天,不自禁透露了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你的父亲,若不是因为你的父亲……”
父亲,你到底是怎样一个恶魔,你到底用什么样的手段摧毁了那么多人的心理防线,从而使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字眼:仇恨?!他的师 傅,是怎样一位慈爱温和的女子,文大姐姐更如天人临袂一般,她们都不是轻易计较世俗仇恨的人,她们都怀着同情悲悯之心,可是,连她们,连她们的态度,也无可避免地受到了父亲的负面影响。
第二三章 水浸碧天失仙槎 被擒
恍惚中,他不曾再注意那疯狂的女子叨咕些什么,身子一空,知是被她提在了手中。
思绪随着身子抖动而起伏,眼前幻化出母亲生前腊黄枯瘦的脸,唯一有生机的是一双眼睛,还燃烧着一种或许能称之为“信念”的东西。
“妈妈……妈妈……”
在听了三天三夜她满怀渴望的叫唤,然而千求百祈的父亲踪影不见时,他痛哭着说出:
“爹爹不好,他是坏爸爸!我恨他,我不要他了!”
然而,虽然泪花一下浸满眼眶,母亲却努力握着他的手,尽一生最后的力气叫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嫌弃你的父亲,孩子,你记着,永远别忘记,他是你父亲,你要爱他。”
“他不爱我,不爱我们。”他小手握紧成拳,负气般喊出,“他是坏人!”
“不!”奄奄一息的母亲神情一下焦灼激烈起来,枯瘦脸颊涨得通红,气极梗阻,“不不!他不是那样的!”
他被那反常的神态吓坏了,抱住母亲痛哭:“妈妈,您放心,我一定记得他,我一定爱他。”
“是……你要爱他……”母亲伏在他身上,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她低声,也许在向儿子解释,也许仅仅说给自己听,“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对不起人的事情,但是,他并不真是那样的,并不真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我看到他自残前的那张脸,那张脸……他毫不犹豫毁去,他那样痛恨疾首那张脸,那样迫不及待与过去告别……你不懂,你不懂得……我的孩儿,你小时候,他也曾很喜欢你,他抱过你,吻过你,还唱着歌儿哄你入睡……我…相信他,我等他回来。他那样聪明,总有一天迷途知返……然后,小志,你就会又拥有天底下最睿智、最疼爱你的父亲了……”
声音急遽低了下去,此后也没有再响起。
雁志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扑簌簌滚落面庞,堕落在地。
然而,他从未见过他的父亲。
他已经死了。
他是恶魔也好,良善也罢,是个毁容销骨的可怜之人,抑或玩弄权势、抛妻弃子的大奸臣,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终归是他的父亲。
提着他的疯女人轻轻纵跃,跳出高墙,同时也打断了他思路。
这冰衍院外,以他所知,该是有意无意藏着很多清云弟子才对,尤其在清云重量级人物远去之际,按理说应当加倍严阵以待。
奇怪的是,非但未曾感受到预想中的虎视眈眈,那闯入冰衍的黑影甚至提着他大摇大摆穿梭在附近数条道路上,如入无人之境。
同时,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袭入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懒洋洋,似软风拂体而过,使大脑昏昏沉沉,急欲睡乡长眠。
一阵剑锋惊起沉沉睡意,白色光芒过处,慵懒点点碎裂。
间不容发之际,疯女人急驰的脚步猛地收住,向右拧转,寒冷的剑意距雁志眼皮处数寸之距一闪而过。
一击不中,第二剑、第三剑随之而来。
疯女人喉咙里咕噜噜响了两声,她右手提着雁志,左手伸出,募然探入剑光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