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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很乱,时间很赶,他没多想,也没精力去想更多。他给了宵行云一个很短的拥抱,既是安慰宵行云,也是安慰自己。
火车上人群拥挤嘈杂,叶尚声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驶过城区,巨大的夕阳破出云层悬挂于楼间,而后又匆匆错开。余晖斜射进车厢内,一条明暗交界线把车厢分隔成两部分。
他偏开头,死死抵住窗,不知怎的,血液里的酸涩一下子涌到眼眶。叶尚声维持着抱臂的姿势,双手却用力掐着上面肉。挺疼的,疼得他眼泪都掉了出来。
——
叶尚声被他盯着也难受,可能是回忆太痛了吧。
“宵行云,你......哭了吗?”他问,宵行云却不答。
“为什么要哭呢?”叶尚声怔愣地看着那人的脸。从眉梢到下唇再到滚动的喉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就像一个倔强地想要拿到一颗糖的小孩,此刻不过想要讨一份迟到的答案。
“对啊,你为什么要哭呢?”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后眼眶也逐渐红了。是不舍得吗?
但为什么不舍得?
十年前的种种顷刻间如洪水,溃坝般朝他袭来。
如果说十年前在老式居民区出手相助是出于善良,那后来为什么要帮他过生日?明明有洁癖,为什么还来稻花村找他?和他一起去捞鱼,去摘捻子,弄得一身脏?被魏汀打的人是他,宵行云,你又为什么那么着急?
为什么?太多解释不清的为什么。
叶尚声重新抬起头问宵行云,问出那个一直积压在心底,但凡有一点冒头的趋势都被迅速否决的答案。
“宵行云,你喜欢我,对吗?”叶尚声双眼通红,仿佛一眨眼,眼泪就会落下来。他忘却了时间,两个时期的宵行云在此时此刻重叠交融。
这个人他试过放弃很多遍,真的很多遍。可是他忘不掉,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每一次都是因为有个人要从他脑中冒出来。有好多人向他表白,可他一想到宵行云,就觉得不行了,他心脏太小,好像装不下除此以外的第二个人。是不是挺没出息的。他去学习,去旅游,去学摄影,去干很多很多事情,把自己活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只要不停下来,他就没时间去想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我逃避,自我欺骗。
他想过回去找的,可是这个冲动一出现,他就会想起那日詹以旋表白的画面。现在看来真是当局者迷。可是他又能去哪里找呢?
手机早在离开岚城那天被偷了,宵行云和他的联系就此彻底切断,就这么简单轻易地,没了联系......
宵行云目光重新落到地面,他在躲。
“冷不冷?”宵行云偏过头,在床上拿过自己的外套,披到叶尚声身上。
懂了,叶尚声在心底嗤笑一声。爱一个人的神情是不会变的,他怎么就那么愚钝呢。
他依旧保持着这个蹲着的姿势,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宵行云:“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很难是吗?”
这话说得轻,分量却极重。但得到的回应却是沉默。
叶尚声点头,轻笑一声。反正窗户纸都捅破了,他觉得自己也没有掩瞒的必要。
“好,我知道了。但是宵行云......”
叶尚声的声音陡然变调,他说不下去了,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打湿地板,叶尚声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情绪。重新仰起头看过去。
他眼皮很薄,在顶光照射下能看清上面的红细管。睫毛长且密,哭过的缘故,不均匀地黏在一起。
他一字一句重拾:“宵行云,我喜欢你。”
顿了顿,继续道:“还挺久的,终于能说出来了。”
身上的某一块的担子骤然卸下,叶尚声终于起身。他没看宵行云,没看他的反应。就这么径自起身往外走,“不是要泡温泉?我先过......去。”
话还没说完,肩膀突然被人箍住,温热急促的呼吸扑簌在耳边,紧接着一个结实的拥抱从后背覆来。
叶尚声的泪腺再次绷不住了,他抬手捂着眼睛,哭得不成样子。
“说喜欢我很难吗?为什么不肯承认。”
他能感觉的肩膀上的浴巾被浸湿了,从一点然后蔓延扩散到一大片。
他的肩膀在抖,他听到宵行云的沙哑的声音也在发颤发抖:“......对不起。”
叶尚声仰头靠在他的肩上,俩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俩人都在消化,在冷静。
屋外是拖鞋来来往往的趿拉声,叶尚声觉得唇角发干。应该是眼泪流多了,缺水。喉咙发出很长的一段气音,叶尚声放下手,盯着天花板,良久他道:“不要说对不起,求你,说爱我吧。”
他能感觉到宵行云箍在他身上的力气在变大。十年情谊晦涩,未经生死两茫茫,却也成了那句不疯魔不成活。
屋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终于,他听到了。
宵行云像要把他揉进怀中,头紧紧抵在他的肩颈处。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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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个封。
妇女节快乐!!!
第22章
哭多了容易缺氧,这会儿叶尚声只觉头晕脑胀。
宵行云抱他的力道渐渐松去,手臂往下,十指相触扣在一起。
手指抚弄着湿润的脸颊,当他不再刻意去掩饰自己对叶尚声的感情,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般的无所适从又如饥似渴。
宵行云把人的肩膀转过来,酸涩灌进嗓子。他一手托着叶尚声的面庞,额头抵上对方的额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眼泪不止,叶尚声扑入宵行云的怀中。薰衣草的清香隐隐透着酒味。
宵行云回抱住。他们像冰天雪地里茕茕踽踽多年的人,此刻间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似要把漫漫长夜间独自度过的寒冷全部驱走。
彼此都陌生,彼此又熟悉。
躲不掉了,也藏不住了,就让以后的事情放到以后说吧。
紧贴的胸膛砰砰作响,心脏仿佛要跳出来,揉在一起。
宵行云再不隐忍,抬手抚了抚叶尚声的毛绒绒的头发。他没有那么贪心,以前想着只要能再相遇就好了,他就远远看一眼,不会惊扰。
做个无声无息的路人。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他说着将手掌插进叶尚声柔顺的黑发中,加深了这个拥抱。
我这般虚伪,对你又这般不好,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宵行云的衣服也洇湿大片,叶尚声没回答,反问道:“你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我那么糟糕,你那么好,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俩人又哭又笑,彼此都觉得荒唐,感概缘分的妙不可言。叶尚声的嗓音闷在怀抱中:“宵行云,今天是双十一。”
“嗯。”鼻音加重了这个字,宵行云的嗓子有点哑。
叶尚声总算止住了哭泣:“光棍节来着。但是我向你表了白,也知晓了你的心意,我们就算在一起了。”
那个在密室里渴望能够无限延长的拥抱在今晚得到了延续。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毕竟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这句话戳中了宵行云的伤处,本来已经愈合的痂突然就爆裂开来,汩汩地流出鲜血。他比谁都害怕分别那天的到来,却也担心叶尚声会受到伤害。
“嗯,”宵行云沉溺在这个拥抱中,此刻他的小朋友说什么他都顺着:“那你能抬头看看你的男朋友吗叶尚声同学?”
叶尚声一会没出声,后面摇了摇头表示抗拒:“哭得太难看了。”
宵行云捋他的发丝,指腹摩挲他的耳垂。叶尚声的耳垂很薄,很快就能揉烫,摩出一抹血色。
叶尚声在喘气,肩膀高低起伏,再这么下去他得把自己闷死。
“可是我想看看我的男朋友。”宵行云轻轻拍着人的后背,帮人把气捋直捋顺。
挣扎一番,叶尚声缓缓抬头,先是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然后是红红的鼻尖,最后是哭到发红发干的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