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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默没有料想到白秀秀竟从这里问起,但这个问题一出,他就明白了白秀秀是在试着深入他的内心,以期待找到某种答案。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在白秀秀的问题中找到“正确答案”的线索,可他更知道以白秀秀对他的了解,自己如果真要迎合她而回答问题,她一定能感觉到。
所以他要做的不是去试图给白秀秀她想要的答案,而是真诚的敞开心扉。
他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哪怕真实的自己会让他失去白秀秀,也不能用言语去掩饰内心那个真实的自己。
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
于是他全然不像是在游戏,表情如同在与心理医生对话般郑重其事,但语调又仿佛在自言自语,“是我从恩诺斯回来,得知我的心脏病已经不能再威胁我的生命和健康的那次。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我兴奋到一路从家跑到江边,又沿着缃江跑到了猴仔石大桥,直到快要精疲力尽。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感受到如此纯粹至极的快乐,哪怕是在杀死大卫·洛克菲勒,我成为真正的神的那一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白秀秀笑了下说,“我还以为你最快乐高兴的事情是和谢旻韫结婚。”
成默摇头,“结婚还没有K20劫后余生,和她在学校重逢的时候来的欢喜。那是我人生中不太多,能够强烈感受到愉悦的时刻之一。后来无论是一起去圣诞村旅行,牵着手走进云端教堂,还是去办理结婚证,都是那种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感觉,成为了夫妻反而没有特别兴奋,我和她都很平静。那种感觉更类似于幸福,快乐如同平缓而悠长的甜美乐曲。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说,“当时我和她在拉斯维加斯,我听到她给她的母亲打电话,我甚至有点想逃跑。实际上我不止一次想要逃离和她之间的关系。我这个人喜欢去计算,去量化,在我的计算中,她和我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了,就像是0和1,看上去它们距离近到不能更近,实际上它们之间还有无穷多的数字,无穷就是数学上最远的距离。出于现实的考量,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我们会有结果,我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本去面对她的父母,以及其他竞争者。”
白秀秀表情惊讶了一下,随后很是玩味的说:“我一个问题,你就回答了这么多,是不是有些吃亏啊?”
成默面容肃穆语气诚挚的说:“今天晚上,在你面前的不是路西法,而是成默,最真实的成默。”
白秀秀点了点头,“我也不占你便宜,算你回答了两个问题,我再喝一杯。”
等白秀秀又喝完一杯,两人再次出牌,这次白秀秀还是出的“剪刀”,而成默也没有变,依旧出的“布”。
“又赢了呢。”白秀秀微笑着摇晃了一下手中的“剪刀”,“那么还是真心话。”
成默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大有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意味。
白秀秀先喝了酒,然后依然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问:“既然你因为和谢旻韫身份差距大而想要放弃,为什么又敢对我图谋不轨?难道我们之间身份差距不大吗?”
成默心想“图谋不轨”这个词是含沙射影意有所指,他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和谢旻韫不一样。谢旻韫喜欢我,我们之间的身份虽然有差距,但以她的性格而言,这些差距不是阻力反而是反作用力,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在一起,而是在一起之后,要面对多少压力,这些压力又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伤害,我没办法计算、预估,对我而言这是风险极大的行为。你和她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那个时候在我看来,你不可能会喜欢我。无论我如何优秀,天赋异禀又聪明努力。无论我如何表现,狂热夸张或温柔含蓄,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最关键的是,你也不可能把我们的事告诉任何人。因此我们之间不管关系如何发展,都是安全的。”
白秀秀轻笑着讽刺道:“还真是盘算的清楚啊~成小默。”
成默听到白秀秀用谢旻韫喜欢的昵称讽刺他,无动于衷的继续说道:“当然,这并非迫使我对你表达好感的原因……”他叹了口气,“真正的原因是我那个时候严重的缺乏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源自我的心脏病,源自我以为我的母亲抛弃了我,源自我习惯了过分谨慎。你恰好是能够给我安全感的女人,这是最首要的因素。你身居高位,能够保护我,再不济也能给我提供便利。其次就是你对异性吸引力拉满,无论性格、长相还都身材都很成熟。和你在一起,不仅能极大的满足男性的幻想和虚荣心,还有种被照顾的感觉。我自小缺乏母爱,对这种感觉没有抵抗力……基于现实,我必须讨好你。基于我的心,我想要占有你。我深思熟虑后,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我知道这样做很容易适得其反,但我认为你那个时候没有别的选择,我有利用价值。而我的时间很紧迫,作为一个潜行者,我必须尽快找到我的保护伞,你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女性、重感情、虽然严厉但不会和任何人撕破脸……众多因素,都促使着我尝试这种高风险高收益的打法。其实我考虑过,就算你会因为这件事厌恶我,最多也只是把我扔给别人,风险并不是不能承受,而我一旦成功,那么收益将会非常非常可观。这必然是笔值得去试的冒险。”
白秀秀没有展现出一丝意外,她只是缄默着点头,过了好一会,才赞许的说:“算是很诚恳的自我剖析了。”随即她又问,“那你当时对在我身上取得成功的定义是什么?”
成默快速的回答道:“我认为,我做那些事,只要不被你讨厌就是成功。”
“哟~你的风险管理做的还蛮不错的啊~”
“习惯使然。”
“我现在很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成默问。
“你居然没有锱铢必较,回答的这么痛快。”白秀秀凝视着成默说,“这不像你。”
“因为你不可能总赢,你也会输啊!轮到我问题的时候,我知道你也会痛快一点。没必要拉长互相折磨的时间,解决分歧,快点喝醉,大家说点更真心的话,做点更有趣的冒险,那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白秀秀和成默对视了几秒,才说道:“那我们继续。”
两人同时把牌放到了背后,随后一人抽了一张,又几乎同时反扣在茶几上。
“你是什么?”白秀秀问。
成默翻开牌,“拳头。”
白秀秀笑了下,“果然还是男人比较善变。”
成默耸了耸肩膀,“果然还是女人喜欢以偏概全。”
“你的伶牙俐齿就用在这方面了?”
“说了今晚只玩真实的。”
白秀秀点了点头,没好气的说:“行。”她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成默举杯一口将酒喝干,“夜晚还长,我们先来点真心话。”
白秀秀挑了挑眉毛,“你问。”
“你至今为止,最高兴快乐的事是什么?”成默快速的问道。
“你……”白秀秀不满的说,“你这样模仿的啊?”
“你又没规定不许问一样的问题。”成默理直气壮的说,“有现成的作业抄,为什么不抄?”
白秀秀横了成默一眼,仪态万千,如一泓秋水在月光下悠悠荡漾,无端的惹人遐思也万千,“这个问题,我真得好好想想……”她说。
成默默默等待。
白秀秀思索了顷刻才低声说:“你这样一问,我还真回忆不起来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特别高兴的事情。可能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既没有感受过太大的恶意,也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挫折,我快乐开心的阈值一直很高。”她闭上了眼睛,声音放的更低,“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所有产生近似兴奋那种快乐情绪的时刻,都是来自事业,这种感觉在我成为亢龙组组长坐在太极龙办公室里的时候尤其明显。我一度认为自己可能并没有那么热衷复仇,可能我更喜欢那种掌控权力的感觉。我也不是美化自己,但现在我认为与其说是我喜欢掌控权力,不如说是我厌恶失控感,我讨厌自己失去平衡,无论是人生、事业还是感情中都是如此。所以在高旭的死亡中,我体验到了莫大的悲伤,因为那是一种突然的失控。紧接着我体验到了更大的痛苦,因为我发现我无法复仇,那是更大的持续性失控。我不知道我是一直都有野心,还是被这种失控激发了野心,总之在那以后,我就一心想要在太极龙中站的更高。我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复仇,可我又说不清,为什么每次在登上更高台阶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愉悦。尤其是在对你有了好感之后,我复仇的心愈发坚决,可我却更疑惑了,我不清楚这颗心,究竟是为了证明,还是为了解脱,又或者还保持着初衷。她很复杂,复杂到她自己都不敢深究,于是她保持着伪装,站在高台上还是那个坚贞不屈的女人,是一个为国为家的光辉形象。她终于成为了平衡本身,可她也没有很高兴。她真正坐在了权力的巅峰,却还没有假扮成另外有一个女人,和陌生人聊八卦来的快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