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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该谨言慎行,多吃少说。
不该管的别伸手,不该问的别多嘴。
“……”作为一个社交滑头,严淮擅长忍气吞声,但很难忍受尴尬,他念咒般做了半秒钟的心理建设,抿着嘴换上僵硬的笑容,“开个玩笑,不至于,真不至于。”
然后迅速闪开了。
时停云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转身也要走,却不想被身后人拽住了手腕。
“时停云!”
时停云被他忽然喊的一声愣住了。
邓聆音似是有些急,气呼呼道:“我带你走吧?”
时停云脸上最后一丝耐心瞬间收敛起来,语气不变:“抱歉,我还有工作。”
“我知道你是被强迫的,那个傅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邓家也不怕他,你和他之间……一定是他逼你的,你告诉我,我现在立刻马上带你走,你也不要担心离了他没戏拍,我叔叔一定……”
时停云手里的空纸杯被他啪一下捏在手心。
“帅哥,脑子上下线行吗?”
“我……”
“你以为演什么霸总强取豪夺的戏呢?哪来什么强迫不强迫的。”
“可是……”刚刚喝下那杯柠檬汁的酸液自胃内翻涌,吞噬了他余下的话。
“我签了正经合约,违约是要赔钱的,你替我赔呢?”
“我……”
时停云把手心里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纸杯团得更紧了,眼神扫过对面的每一个缝隙,常年保持着镜头敏感度的他刚刚明明感受到了有人在拍自己。
想必一定又是什么借位的好角度,好配合着下午的那出一起上热搜。
然而眼前这位单纯的公子哥却毫不知情,一脸单纯无知样。
操。
他在心里低声骂。
邓聆音怔了片刻,他想不通时停云为何会这样想,然而最糟糕的是即便如此,他能理解时停云的意思。
他说:“可是我喜欢你。”
时停云轻叹:“不值得。”
“为什么不值得?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一定得用价值来衡量吗?价值高才能喜欢,价值低就不配喜欢。”邓聆音颤声说:“从我们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上你了,后来的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医院那一次,廖舟那一次,很多很多次,可你为什么每一次都在拒绝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到底哪里不好。”
“你很好。”时停云拨开他伸过来的手,“但我配不上。”
“我配不上你这么大动干戈的喜欢,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喜欢,你在镜头前自以为是的喜欢的动作替我招了多大的麻烦?明天,不,也许今晚就会在头条热搜上见到有关的词条,你是可以不用在意,有人会替你收拾残局,那我呢?”时停云久久注视着邓聆音的眼睛,“你的喜欢会给我带来负担,我负担不起。”
“那他呢?”对方又摁住他的手,“他不会让你觉得有负担,是因为他从来不会对你表达爱吧,他真的喜欢你吗,或者你是真的喜欢他吗?喜欢不是交易……不能,不能这样算的。”
“那应该怎么算?”时停云转过身来,他突然觉得邓聆音天真的有些可笑。对美好爱情有憧憬是纯真少年人一种很正常的心理状态,可他们现在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根本不了解他的性格,他的生活,他的背景,他需要什么,他不要什么,他只是觉得喜欢,就一定要表达,要得到,要拥有。
实在是太可笑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什么喜欢和爱情更是观念不同,爱情、纯真和理想这几个词固然是好的,可他身处的现实却是爱与语言的牢笼,功名与利益的深渊。
许多次站在镜头面前,他却看不见自己,好像被什么隔住了,世界发展出奇怪的角度,必须把微薄的心意扭曲、折叠才能通过。
邓聆音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怎么才算的问题,只是难过地说着别赶他走。
“又这样,”时停云迅速挪开邓聆音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你这样我没办法。”
邓聆音眼神晦涩:“你跟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真的很在意。
是真的还是假的重要吗?
说到底,人都是一样的。
不必解释,也不必期待。
“时停云,导演喊你啦,绰恒集团的人都到了。”
“马上来。”
他扔下手心里一直握着的纸杯,抬脚跟上了前面着急喊他的宋祈南。
傅迟不是很淡定。
一个小时前他驱车从酒店往时停云拍摄的地方赶,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下起了暴雨。
就算下雨呆在车里其实也不会怎么样。
如果不是他开的是敞篷车而且遥控忽然坏了车顶被卡住关不住的话。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向下淌,他看不清路,果断靠边停在高架上。
当他想用仅剩百分之三电量的手机给王涧打电话报地址时,却被一个电话横插了进来。
第四季度末段业绩很差劲,几个分区经理相互推卸责任,把管理层当傻子糊弄。董事会借机讨伐他没有把合作价格打下来,产品定位做的一塌糊涂,指责他派了个屁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去接管新业务。
这个电话的到来无疑加重了他烦躁的情绪,添堵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来。
但电话对面那人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断了。傅迟皱着眉看了一眼手机,彻底没电了,漆黑的屏幕照出他拧着眉相当不耐烦的脸。
傅迟把手机一丢,下车到后备箱里找雨伞,翻了半天却只翻出一堆没用的零食和沙丁鱼罐头,还有一个被压的皱皱巴巴的粉色小猪雨衣。
穿还是不穿。
生存还是毁灭。
这其实是一个问题。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往身上套了去。
……
“我靠,你你你快带他去卫生间!”
几桌下来,轮番被灌酒,时停云本身酒量就一般,这一轮一轮下来,胃里更是翻云覆雨,旁边的人看他有些招架不住,开始喊人来帮忙。
邓聆音听着,立即连扯带抱,把时停云拖去了不远处的卫生间。
时停云一进卫生间就趴在台子上吐个没完没了。
他今天喝的太多太多,胃里像是被什么搅住了一样,疼的直冒汗。
绰恒的那个什么许总还一个劲儿的灌他酒。
许穆宁,看着年纪不大,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善茬。
旁边的邓聆音看他吐得难受,一边拍他的背,一边低头询问要不要给他去倒杯热水。
因为凑的很近,时停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
刚才吐得一塌糊涂,这会儿胃里空无一物,只剩下酒精烧灼过后极度的空虚与疲乏,猛地闻着这浓郁的香水味,更加想吐了。
他脑子昏昏沉沉,挣扎着别过脸去,邓聆音却以为他想要起来,伸手要去扶他。
但突然却被一只手拦在了半道儿。
邓聆音一怔,愕然中看到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他头发上的每一滴雨水都被沾上细碎的光,卫生间的顶灯将他整个人照得清晰夺目,却偏偏照不清眼神,他的身后漆黑一片,庞大得无法捕捉,身上的寒意压迫性地侵袭而来,像只即将发怒的黑色野兽。
“你脸皮挺厚的。”傅迟低头看他,语气讽刺。
邓聆音听到此话面色一沉,正愁找不到发泄,没想到正主就出现在面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经大脑推开傅迟,偏要去扶时停云,“你管得着吗?”
傅迟耐心告罄:“出去。”
邓聆音没动。
可以预料的,
莫名其妙的对峙。
尴尬的气氛几乎要在空气中凝固了。
“没有醒酒汤了,我只能找他们弄了点热酸梅汤,要不凑合给他喝一点?”
凯文左手搭着一条毛巾,右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酸梅汤,慌慌张张地冲进卫生间,却登时被眼前三人对峙的场景吓了一跳。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三秒,他一定选择蹲在门外不进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