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个同事兴奋地讨论起这个突然来访的大人物。
时停云无语,他以前见过傅迟,虽没有深入交流,但仅是寥寥几面就让他坚信像傅迟这种终日衣冠楚楚的商人,必定是薄情寡信利益至上,主动往他身上扑的男人女人必不会少,真心嘛怕是涓滴没有。
见许川上的那辆黑色迈巴赫开走了,周围的工作人员不由地都松了口气儿,开始收拾起拍摄设备,时不时聊两句八卦。
一群工作人员嘻嘻哈哈说着这些别人的风流韵事,权当逗乐子,时停云一听,却听进了耳朵里。
组里这位许川,正是川云娱乐旗下演员部的流量演员。
“大流量就是好啊,日理万机的老板都来亲自探班,太有面儿了吧。”
有人不明所以的感叹,旁边人似笑非笑地拍了她一下,“你傻啊,人家可不止是老板和普通员工的关系。”
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许川和自己新东家的老板不是一般关系,自半年前签到川云娱乐后,咖位往上提了不少,代言和商业广告更是流水一样的灌进进口袋里,去年这阵儿爆火还顺手拿了个华威奖的最佳男主角,但内行人都懂,这奖拿的属实是有些勉强。。
站在时停云旁边的小姑娘一脸不服气地低声道:“我看他演技也就那样,有时候连小时的戏都接不住呢,勾搭金主倒是挺会演的。”
“这你就不懂了。”道具组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哥呲着个牙笑道:“这行不会唱歌的也能当歌星,不会演戏的也能当影星,这就要看你豁不豁的出去了。”随即凑近了凉飕飕道:“准确的来说是睡不睡的下去。”
他转过脸来,手搭上时停云的肩膀,“小时你说呢。”
那个笑容阴阳怪气,猥琐至极,时停云没有当场回怼让那人下不来台,阳奉阴违的事他向来做起来行云流水,一副乖巧模样笑道:“哥你可太抬举我了,这种事儿哪轮得上我们这些刚出道的后辈肖想呢。”
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套理论在这个圈子只能是反其道而行,抛头露面于乌烟瘴气的娱乐圈里,往往是己所不欲旁人也要强行施加于你。
这个圈子从来都是适者生存,道德感太重活得会很辛苦。好奇也罢,无奈也罢,在逢场作戏的情境下时停云已经有了几次和同性亲密接触的经验,他倒也没觉得太难接受,毕竟大家都是为了面包。
“时哥,你今晚这出可真帅。”剧组里的一个场务小姑娘突然冒出来个头,“要说不按剧本演他也没少整啊,我看那他刚刚气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要我说他虽然长得好,但整天板着一张脸也不怕面瘫?那傅大老板怎么就看上他……”
“听说三个月前傅迟的大伯还在公开场合给他当众做媒,闹得很难看,从那以后傅迟就开始带着许川出双入对了,像是要来真的了。”
“像傅家这种上流阶级,不管怎么玩闹最终都是要结婚传宗接代的,他这样是明着打家里那些端着身份的老家伙们的脸。”
时停云正在撕包装袋的手一顿,只觉得耳边叽叽喳喳吵得头疼。
几个小姑娘们还嚷着要说什么,时停云一只手已经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女孩的唇边,清亮的嗓音在女孩耳边响起:“张嘴。”
小姑娘:“?”
她下意识张了嘴,时停云手里拿着一包刚拆开的话梅,拿出来的那颗已经塞进了小姑娘的嘴里。
“南姐给的。”
之后他将袋子递给旁边的几人,大家分着吃了起来,刚才讨论傅迟的话题戛然而止。
时停云抿掉手指上余留的话梅粉,抬脚走出了拍摄区。
夜里雪下的更大了,时停云没带伞,一路小跑冲进了酒店大厅,凌州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么在外面跑了一小会儿,他的手就冻僵了,脸上也红了一大片。
剧组定的这家酒店私密性很好,下了电梯穿过一条长长的中式风格走廊,再往前走不远就是时停云的房间。
时停云打了两个哈欠困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一路耸拉着脑袋往前走,快走到头时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准备刷卡进房间,而在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的视线就被一个男人给占据住了,一瞬间右眼皮开始毫无预兆的突突跳起来。
那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缎面衬衫,衬衫的袖口腕卷起,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一手拿烟,一手拿电话,高大的身躯在走廊顶灯投射出的暖黄色里染上了柔和的色泽。
四下无人,时停云注意到他拿着手机的左手臂上有一道很深很长的疤痕,几乎贯穿整个小臂。
时停云盯着他小臂上那道略显狰狞的陈年伤疤,猛地在脑海里搜刮出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单薄少年。
那个少年手臂上也有着一道这样的疤。
那还是十几年前,他在凌州打工的养父母把他从老家接过来过寒假,某个周末时停云的养母曹翠翠给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带他到了一个偏僻安静的郊区小别墅,说是参加他表姨奶奶的葬礼。
曹顾两家一直没有来往,论亲属关系也早出了五服,况且时停云还是领养的,更是与这家人八竿子打不着。
趁大人们闲聊时,时停云一个人溜出来在院子里溜达,不巧在一处僻静无人的拐角碰上一个满脸沉郁的少年颓坐在台阶上。
那时也是冬天,少年里面穿着西装,外头披着黑色的大衣,身架子被里里外外的一身黑色衬得挺拔而又孤傲。
听到脚步声的少年猛地抬起头,对上满脸冻得通红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的时停云,他的眼眶微红,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面色苍白,一脸疲态,像只受惊的小狼崽,警戒地盯着来人。
时停云听曹翠翠说过,表姨奶奶姓顾,之前因为跟了个有家的富商和家里人闹翻不来往了,没有正经结婚,一直被没名没分的养在外面,她有个儿子比他大几岁,按辈分他应该管人家叫叔叔。
他的手缩在兜里,紧紧捏住了口袋里仅剩的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竟莫名其妙地走上前去。
少年看着他,以那种很深很沉却说不上来何种意味的目光看着他,紧接着时停云掰开他的手,将口袋里揣着的棒棒糖放到他的手心里,然后用他的小手拍了少年的后脑勺一下,又沉甸甸地勾住了他的脖子贴了上去,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叔叔,我的糖给你,你不要难过了。”
少年的脸被时停云按在了自己肩上,滚烫的眼泪流进他的脖子里
时停云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哭了。
那眼泪一直烫了他很多年
听到他在走廊里的的踱步声,男人微微抬头,夹着烟的手指轻微地抖动了两下,忽明忽灭的火星子掉落溅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在浅灰色的烟雾里,时停云看到男人淡漠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很快便收了回去。
“傅先生,好久不见。”
时停云壮着胆子出声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傅迟。
这样的开场白十分老套,没有新鲜感,“好久不见”这句话,傅迟已经在各种逢场作戏的场合听过太多遍了。
傅迟收回刚摸上门把的手,侧着头,眼尾漾着笑意,大量起这个突然叫住他的少年。
“我好像并没有见过你。”
“傅先生贵人多忘事。”时停云声音轻缓,不急不躁,“我叫时停云。”
换做别人傅迟最多敷衍两句,但他本身就对时停云有兴趣,因而也不为他突然的搭讪而恼火,倒是突发奇想地想逗逗他:“那你说说,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时停云听完皱了皱眉,好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临时编理由。
几秒后他才回答,“三年前影视学院五十周年校庆上,傅先生作为特邀嘉宾在礼堂演讲,那天我是新生代表,一面之缘,傅先生不记得也很正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