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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祝引楼那时候甚至也已经觉得,此生他就要那样简简单单和柳岸在这山中度过了。
他慢慢走到河岸边,百感交集的在一颗石头上坐了下来,看那两人说笑,谈天论地。
“这什么时候才能收网。”祝引楼问。
柳岸将网绳绑好,“明天早上兴许就可以了。”
“那我明天早上要去学堂,岂不是看不到你收网了?”祝引楼瘪嘴说。
“下午也能收,不耽误。”
祝引楼这便放心了,“那明日再来。”
柳岸检查网没有问题后,便过去将祝引楼背到了背上,往山洞方向回去。
这边的祝引楼也马上紧随其后,毕竟就算这些画面他再熟悉,灯的事还得从头找来。
就那点大的山洞,祝引楼早就熟悉到知道哪朵花在哪开,哪颗草在哪长了,不过就是找不着一盏可疑的灯。
很快柳岸就做好了夜饭,两人便一如既往的吃起了饭,然后再到他们洗漱各自躺下,祝引楼都没有找到一盏灭掉的灯。
这一等就是一宿,好不容易等到有灯灭了,祝引楼过去续上,却什么也没发生。
就这样拖延了一夜,祝引楼心想或许是还没到时候,于是只能继续等着。
第二天一早,山林间还是浓雾滚滚的,柳岸就已经背着祝引楼出门了。
这段记忆相对其他阶段来说,祝引楼就没有记得那么清楚了,因为起的太早了,他总是很困,柳岸背他去学堂的路上,他基本都在眯眼,所以压根没有太多印象。
快到官家村时,突然来了两个黑白脸的三眼猫精拦住了去路。
柳岸看到来者,于是便停下了步子,“你们今日来得太早了,晚点再过来吧。”
“少主,您再这么拖着,我们也很为难啊。”黑脸猫精说。
柳岸眼神示意他们说话小声点,“我知道,你们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两只猫精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答应了。
柳岸心事重重的将祝引楼送到学堂后,又跟来上早学的学童嬉闹了几句后便跟照常离开了。
回忆终于到了祝引楼不曾看到的画面,那么说来,其灯盏就十有八九再这后面了。
离开了学堂后,柳岸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收起来了,而那两只猫精也已经等候多时。
但他们并没有回到那洞中,而且折去了后山,没想到这后山里还有一个山洞,祝引楼之前竟然从未发现过。
不过三米宽的岩洞又冷又潮,柳岸过去点亮了一盏挂灯后,祝引楼被映入眼帘的一幕震惊到了。
这巴掌大的地方竟然还放着一副石棺,而石棺四周还堆满了各种白骨,理灰色的棺材盖上全是陈旧的血迹。
只见柳岸慢条斯理的脱了上衣,然后到一棵巨木横截而成的宽桌前坐了下来。
那两只猫精交流了一下眼神后,那黑猫精便将手中的行囊打开,然而那囊袋中有的只是几把刀具。
“少主您要不还是睡下吧。”白猫精说。
柳岸摇头,“没事,你们开始吧。”
当那白猫精用一把刺刀从柳岸的后颈往下划到尾脊的时候,祝引楼感觉自己疼得四肢都要萎缩了。
柳岸的背竟然就像一块布这样给划开了,但他的背和布的区别是,他的皮肉会流血。
更令人骇目惊心的是,那白猫精竟活生生从柳岸背里抽出了一根血淋淋的白骨来。
这时黑猫精给白猫精递了一根脊骨过去,黑猫对着柳岸的背比划了一下,然后他扒开柳岸那肉生血红的皮肉,不知用了术法,那根脊骨一下子就嵌进去了。
接着又是一个术法,柳岸的背就天衣无缝的合上了,一点也看不出刺刀划开过的痕迹。
“少主是否感到疼痛?”白猫精表情扭曲道,仿佛痛的人是他一样。
柳岸两肘撑在桌面上,头也一直垂着,“有点。”
“疼是合理的,相主说了,这是您前身的生骨,要疼一阵才能完全适应,不过这样一来,往后您就无须用其他兽物的脊骨顶用了。”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柳岸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说话也有些急。
黑猫精又嘱咐了一些话后,两只猫精便满面愁容的出去了。
这时祝引楼不知怎么的突然脑热了,也跟着那两猫精出去了。
“相主叫少主回去的话,这次应该轮到你说了,你怎么一字不提啊?”
“又不是第一次,少主又不会听我们的话,干嘛多此一举。”
“我估计咱们没有下次来的机会了,这跑腿命总算到头了。”
“我刚刚看少主疼得脸都青了也没抬头,也难怪他这么急着催我们走。”
“真是奇怪,少主的骨根放在夫人背上怎么就一点事也没有。”
“你当这二十年是二十天啊?就算放跟木头进去,也得血肉相溶了。”
两猫精边走边说着,忽然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听完这一切的祝引楼已经背后生寒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背,心想着听到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当年煊宵那一脚踩在他身上,他最后的意识里听到的只有自己粉身碎骨的声音,而这二十年醒来后,他并没有过多去纠结自己怎么就痊愈了,但现在想来,这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心中五味杂陈的祝引楼又折回了洞中,而此时的柳岸还光着上半身蜷缩在潮湿的地上,他紧紧的抱着自己,十指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背,整个人看起来痛苦无比。
他满头大汗,表情扭曲得仿佛在抢着呼吸一般,他又抓又挠着自己的背,难受得低吼了一声。
然而无论他怎么做,都缓解不了源源不断的痛感鞭挞他的神经和皮肉骨血。
柳岸神志不清的乱抓住地上一根发灰的断骨就往嘴里咬,然而没撑一下那骨头就给他咬断了。
在地上左右滚了两圈后,柳岸将自己埋进那堆白骨里,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第145章 痛嚣
祝引楼极少极少见过柳岸脆弱的一面,或者说是从未见过也不为过。
柳岸还常常调侃自己死过一次了没什么事是大不了,凡事总是一副可以处理好、让人倍感信赖和安全的样子。
祝引楼在柳岸身边时,他当真会觉得,就算天塌下来,柳岸也不会让祝引楼受伤分毫。
但事实是,柳岸从未舍得向他倾诉任何一分疼痛和苦楚罢了。
骨堆里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开的呜咽声仿佛含着针一般,将祝引楼身心内外都扎了个遍。
他想穿过那堆骨头去拥抱对方,想弥补一份亏欠已久的关怀,可他不能,也无法做到。
祝引楼享受了柳岸所有的爱,给他带来了数不尽的麻烦和难处,可直到柳岸变回一根骨头,祝引楼都未曾能参与过对方的一点痛楚。
柳岸知道自己是赫连时,甚至没有因为自己为次而难过,就如同燃灯道人所说的那样,柳岸的出现只是因为那份情而来。
祝引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爱人死后的这些年里,他几乎是终年麻木的,他总觉得终有一天心中人会再回来的。
可是心中人如今就在他面前生不如死,他却还是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被爱的时候,凡事都容易让人受不了一点委屈;而去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让对方受尽委屈。
不知这样两两煎熬了多久,洞外已经艳阳高照了。
但事情的发展走向还是和祝引楼想的一样,柳岸依旧咬着牙充出一副什么都发生过的样子,整理好仪表后就赶着去接祝引楼回家了。
这些都是祝引楼过去不曾知道,他所知道的是,柳岸每次来接他都很准时。
知晓了一切的祝引楼看着那柳岸背上的祝引楼笑容满脸的样子,心中追悔不及,他自己是怎么做到从来都没有留意到过柳岸的一点难处呢?
“闻郎可放过纸鸢?”
“这倒是不曾放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