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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能在地上爬我都算很强了。

说实话我还挺想在地上爬的, 阴暗爬行。

不过按我不太听话的手和脚, 大概是在地上靠躯体蠕动。

裴问青特地准备了一堆球让我练习抓握, 我现在就像是重新学做人,一切从头开始。

这些艰难痛苦的复健过程中, 我只能想到一件事,庆幸车祸后的这十年已经把我本来就没多少的自尊心磨炼的一点不剩, 顺带把我变成一个神经病。

崩溃时刻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只会跟我的身体杠上。

或者直接躺在地毯上等裴尔康来捞我。

“这样会好点吗?”裴问青捏了捏我的手, 又将一个球放在我的右手。

他的工作几乎被完全搁置在一旁,所有的时间都拿来陪着我复健。

其实我更想他去做自己的事情,没必要围着我转。

这些琐事交给护工就好。

他拒绝得很干脆,没有半点迟疑。

我只能随他去。然而和他相处久了, 我总能感觉出他平静状态掩藏的一丝满足。

那一个房间的照片和收藏又从我的脑海里冒出来, 我机械性地捏着手里的球, 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对我现在需要完全依赖他的状态表示很满意。

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 他对我的关注与保护已经有些过度, 与他仅仅分离几分钟, 他的恐慌便在一瞬间就冒出头, 将我与他彻底包围。

某日复健结束,我试着滑动轮椅,凭借自己对房间的记忆回主卧,在主卧待了没多久,我便听见裴问青在客厅里喊我的名字,我甚至能听见玻璃杯被砸碎的声音。

直到听见我的应答,他才那种惊恐的状态脱离。

裴问青的不安与焦虑被他自己通过不同的方式拆分掩藏,在遇到触发源时会全部爆发。

我并不在意他过度的保护欲,但很显然这对他本人而言是种慢性伤害。

阴影笼罩在身上,每一夜闭上眼,梦里全是血色的痛苦滋味我已经尝过,我并不希望他也被这些反复折磨。

“还行,能捏的动了。”我试着动动右手手指,能尝试捏几下手中的球,又一把丢开,往前扫了两下,很精准抓住了裴问青的手。

“怎么了?”他低声问我。

“我想试着站起来走路。”我握紧他的手,“坐着好累。”

其实有上下肢训练用的脚踏车,但我现在只想站起来动一会儿,再坐在轮椅上真要变尸体。

“不用那么着急。”他试着劝下我,我握紧他的手,对他道:“我一个人肯定不行,你帮帮我,好不好?”

裴问青叹了口气,说是把我扶起来,其实和抱也没区别。我的手搭在双杠上,他就在我的背后,恨不得直接端着我走过双杠。

我的手死死抓住双杠,脚下发软,险些往前摔,又被裴问青拦腰扶住。

从起始到终点的距离并不长,但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行走,我出了一身汗,试着往前探时,才发现还有一半的距离没有走完。

裴问青在我耳边道,听声音像是在心疼:“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喘着气,笑道:“裴问青,你这样,以后要是有孩子,会把孩子惯坏的。”

今天复健计划的一半都没达到!

“孩子是孩子,你是你。”他沉声道。

还搞双重标准。我摇摇头,对他道:“没事,你不是在旁边扶着我吗?至少剩下的一半要走完,不能半途而废吧?”

他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话反驳我,只好在我身后亦步亦趋,一直抬着手,生怕我脸朝地又砸成傻子。

我的脑子的确不能再受伤害了。

万一又失忆,我家裴青青都没地儿诉苦去。

在裴问青锲而不舍的“歇会儿”“明天继续”“不用那么着急”中,我终于把今天的复健任务完成。

地上铺了软垫,我抖着手慢慢坐下,扯了扯裴问青的裤腿,让他陪着我坐下。

“是不是要新年了?”我醒来那天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八号,现在都过了大半个月,新年估计也要来了。

元旦那会儿我和他都在家里,裴问青没敢让我出去吹风,只陪着我坐在落地窗前,他看烟花,我听烟花声。

顾寒声本来想和我们一起跨年,被我赶走了。

我和裴问青都结婚了,他一个单身狗参与我们俩的二人世界干什么?

顾嬷嬷那天恨不得拿针扎我。

“嗯,快了。”裴问青靠在我身边,对我说。

虽然医生说眼睛只是暂时性失明,但一个多月,到现在临近新年,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还是让我忍不住怀疑复明的可能性。

当然这种可能性在我心里随便想想就好,当着裴问青的面问出口,我坚决不可能做。

家里现在连死,失忆,瞎,不可能这些词都快消失不见了,尤其是死,根本听不到。

顾寒声形容我时,已经把“死孩子”剔除他的用语了。

“新年要怎么过?”我把裴问青的手拉到怀里,勾着他的手指玩,就当是复健。

裴问青犹豫了一会儿,才对我道:“能和令昔一起过吗?”

他有个叫裴令昔的Omega弟弟,我只在他口中听过,没有见过面,后来出了车祸,更不可能见到。

躺床上那段时间他和我提过,何小舟想把裴令昔嫁出去,裴问青直接把人送出国,在国外读书工作,很多年没有回国了。

“他今年回来?”我把裴问青无名指上的戒指摘掉,又稳稳地戴回去,就当是住院那段时间求婚不稳的补偿。

裴问青低声道:“他听说你醒了。”

看来他没少和裴令昔提我。

“那就一起过年嘛,人多才热闹。”我玩了戒指,又开始在他掌心画圈,“徐愿行和顾寒声都有空的话,也可以把他们叫来。”

不然就我们两个,我还算个病号,的确有点冷清,热闹不起来。

裴问青一把包住我的手指,对我说:“好,把他们一起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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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徐愿行和顾寒声都来了,我这会儿已经将房子布局摸了个透,能在裴问青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挪动轮椅去给他们开门。

徐愿行会来我并不意外,他和家里关系并不好,beta这个伟大的性别在他家里属于最平庸的存在,需要被即刻绞杀,回家必定是阴云罩顶,疯狂被骂。

还不如来我家过年,虽然我是个经常扣他奖金的老板。

但我只是口嗨,我又没真扣。

顾寒声会来,在我的意料之外。

“你来,顾叔和秦姨他们不会说吗?”我握着盲杖,扫了一圈后精准打在顾寒声的小腿上。

顾寒声倒吸一口冷气:“你吖故意的吧,好痛!”

我反驳他:“我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你什么意思,污蔑我吗?”

徐愿行好歹是我下属,紧跟着搭腔:“就是,顾少,我们老板瘦弱成这样,哪来的力气揍你。”

我手里的盲杖转了一圈,满意地敲敲徐愿行的小腿。

“我草好痛!”

“我说了很痛,他就是故意的。”

顾寒声毫不留情嘲讽,进门后直接抓着我的轮椅扶手把我推了进去:“我跟我爸妈说,小乔只和他家Omega过新年太可怜,过来陪陪你们。”

他倒也没真的把我甩出去,安稳把我推到沙发边,又说:“我哥也在,他们三个人过年也不会可怜到哪里去。”

裴问青走到我身边,让我吃完药后,才对我道:“我去机场接令昔,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点点头:“不用担心我,没问题。”

徐愿行的声音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那个裴总,老板不是一个人,我和顾少还在呢。”

裴问青已经完全忽视他,很认真地跟我叮嘱:“不要拿刀,不要开火,也不要玩电……”

我其实很想和他说,我已经二十九了。

再加上近来的复健成果喜人,其实我能自己拄拐站起来走好多步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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