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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邵庭像是放心了些。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但眼睛好歹闭上了。
屋子里很安静,下午光线充足,白色的纱帘像灯罩一样挡住窗外的阳光。随着微风的吹拂,纱帘也浮动着,时而从缝隙里漏点明黄的光线进来。
邵庭侧躺对着苏雪青的脸隐藏在淡色的阴影里,蒙上一层薄灰。
苏雪青仔细地看他的脸,和少年初见时,已经大不一样。成熟了很多,哪怕疲惫和憔悴,也挡不住眉宇间的意气风发。可他永远都记得的是那张贴在网球场外坏笑的脸,用大胆的挑衅来隐藏眼神里的怯意。
说起来,邵庭也珍视敬重过他。只不过这些年,他人变了,他爱人的方式也随之改变了。不能说不爱,只是爱得让苏雪青十分压抑痛苦,感觉快要窒息。
他并没有忘记那些和邵庭快乐的时候,相反,他越来越多地回忆它们,以说服自己还有挽回的余地,或者等一等,一切都会变好。
可是,如果不是决定要分手,他用什么理由原谅早上邵庭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他的身体,像对待动物一样扒光他的衣服?邵庭把他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这种屈辱,他上一次体会,还是在他在朋友面前说自己在床上很骚。
他找了很多理由说服自己原谅邵庭,甚至和高毅纠缠不清背叛邵庭,以说服自己他也给对方带来同等的屈辱。他报复回去了,他们扯平了。
然而还是不行,他始终委屈,始终愤怒,直到“分手”的念头冒出来。只要分开,他就不用再说服自己,也不用再忍受这些,他久违地感到解脱。
苏雪青瞪着天花板思绪飘散一阵,最后也睡着了。
做了些梦,梦见高毅,梦见他们在接吻。和以往的感觉不大一样,他不是很喜欢,想推开,却动不了。
苏雪青使劲挣扎,猛然惊醒。
太阳西沉,已经是黄昏,邵庭在吻他。睡过了头,头晕脑胀,浑身无力,他还是使劲推了邵庭一把,把他从身上掀下去:“别这样。”
他起身坐在床边,用力揉着太阳穴。
邵庭没有继续,只从身后将他抱住,脸埋在他后颈,难过地:“雪青,我哪里做错了,只要你说,我都可以改,别再说分开,我受不了那两个字。”
苏雪青推了推,邵庭不放开,他便只能由他搂着:“我也想了很久,究竟是哪里错了。后来发现并不是你错了,而是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沟通。”
“怎么就无法沟通?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我说过,很多很多次,但没有用。因为你根本意识不到,你从心里就只认同自己那套做法。我说一件,你勉为其难改一件,然而生活中有一万件事,我没法让你每件都改,你也会对我充满怨言。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邵庭把苏雪青转过来面对他:“只要你说,一万件我也愿意为你改。为什么?是我这次离开太久,冷落了你?还是电话打得太频繁,让你烦了?
“你,给我一周时间,我尽快把那边必要的事处理完就回来。电话我不打了,也不再纠结你和谁在一块儿干了什么,我给你自由和空间,可以吗?”
苏雪青扭开头,还是挣脱了邵庭的怀抱。
邵庭看他站起来,忍不住提高声音:“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只要你说,我我没什么不能答应你的。雪青,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
苏雪青站在窗前,身后是落日橘红的光线。夕阳的光线柔和多情,傍晚也是一天最美丽的时刻。然而残阳总让人有种充满遗憾的感觉。
苏雪青背着光,面目不清,身前也一片黯淡。
他安静地说:“邵庭,我不爱你了。对不起。”
斜阳将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蔓延到了床边、邵庭的手边。他虚虚一抓,但什么也没能握住。
说完这句,他们两人都没动,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默相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他无法揣测邵庭在想什么,他想的是,该说的都说了。或许他很无情,但这也是事实,他不想再欺骗对方。
“哗啦”一声,床头的台灯砸在地板的动静,惊动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邵庭突然摔了台灯,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滚!”
苏雪青踩过一地碎片,出了房门。
但他没法离开这房子,入户门被邵庭指纹反锁了,他打不开。他等着邵庭来放他出去,让他真正“滚”出他的视线。
但邵庭没来给他开门,也没有从房间出来。
晚上苏雪青睡在隔壁客房,听到邵庭接了好几通电话,大概是那边催他回去处理什么紧要的事情。他在这头发火,把打电话催促的人骂了一顿。
深夜听到邵庭从房间出来,去酒柜拿了酒,然后是压抑的抽泣和呕吐声,以及呕吐过后清理呕吐物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苏雪青心软了。
想起邵庭创业初期,比现在更多的酒局,而那时他什么也不是,给人陪笑陪酒,每次都喝醉。那时自己并不在他身边,不理解他这种像自虐一样的生活,并因为心疼而发火。
每次邵庭都强撑着笑脸安慰他说自己没事。每到那种时候,苏雪青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回国。哪怕不能帮他喝酒,对他的事业没有帮助,至少能够陪着他。
也许再给他一次机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能够真正地互相理解。
这个念头在苏雪青脑子里盘旋一夜,最终他还是没有从房间出去。
足够清醒,所以足够冷酷。他很清楚无论多少次机会,他们都最终都只能回到原点。既然说出这句话,那便是深思熟虑后不可更改的结论。
苏雪青被暂时困在这房子里,他并不着急。他知道邵庭总要去工作,总会离开。他是个大忙人,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和自己进行这种感情上的拉锯。
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
苏雪青没想到的是,到了周日晚上,邵庭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强硬地把他一并带上了飞机,并替他和单位请了一周的假。
邵庭告诉他:“你现在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来过,重新再爱一次。”
第33章
“邵庭一年给你多少钱?”
邵庭去开会了。是一场联合多方企业和政府的高级别会议,他作为主要发言人之一,不得不出席。于是他指派自己亲信的经理带苏雪青来逛商场,等他会议结束。
经理叫曹永,一时不知道苏雪青突然问这个什么意思,只含糊道:“也没多少。”
“你这级别,应该好几十万吧,上百万了吗?我看他挺信任你的。”
昨晚就是曹永来机场接的他们,在车上给邵庭简要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今天又是他一早拿来备好的会议资料。估计催邵庭回来的就是这人,挨骂的也是他,他是这边工作的主力。
按理说,他也应该去参加今天的会议。
“加上年底分红差不多。”曹永摸摸头,“这对公司来说都是小钱,呵呵。”
也不知道称呼苏雪青什么,他干脆隐去了称呼,直言:“邵总让我带您来购物,您看您喜欢什么,我这边刷卡。”
高级商场,金碧辉煌的,入眼满是闪闪发光的奢侈品牌。但苏雪青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弄得曹永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不想掺和进邵庭的家事。也搞不太清楚他们老板看起来也挺正常,为什么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但想不通是一回事,老板指派的任务不得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您饿吗?要不我带您吃点东西,顶层有一家日料做挺好。”
“邵庭是让你来看着我吧?”
曹永心里咯噔一声,马上讪笑道:“哪能啊,邵总怕您人生地不熟,我对这片熟,叫我带您逛逛。”
“是这样啊,那谢谢你的好意。”苏雪青往商场外走,“你回去和邵庭说,我也有工作,先走了。我已经叫了车,不用麻烦你送我去机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