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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为了方便腿脚不好的病患,卫生间花洒下不光有扶手还有固定在墙上的折叠浴凳。
坐在窄小的浴凳上,邵青燕一手握着扶手,一手去解病号服的衣扣。
程大树视线顺着他灵活的指尖落到裸露的肌肤上,目光如触电般躲闪。
“我先…先把轮椅推出…出去,免得淋…淋湿了。”慌乱中,程大树举起轮椅就往卫生间外走。
“我是护工,要专业、有素质…”心里再次做了一番建设,程大树将买好的换洗衣服放到置物架上才扭头看向邵青燕。
衣服和裤子脱了下来被他抱在怀里,邵青燕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扶手。
看着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程大树不敢去猜他此刻在想什么。
走过去把邵青燕怀里的衣服拿起来,目不斜视的程大树:“我先放到一边。”
“嗯,小程,麻烦你了。”邵青燕:“简单帮我冲洗一下就可以。”
“好。”挽好袖子程大树调好温度和水流,一手挡在纱布上,另一只手拿着花洒将邵青瑶头发打湿。
刚长出来的新发不长,涂上洗发水之后手感出奇好。
程大树五指插进邵青燕头发里,避开伤口轻柔地按摩着头皮。
天生脖颈处敏感,烫人的手慢慢移到后脑,邵青燕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可以了。”邵青燕重复:“简单冲冲就行。”
“嗯,好。”程大树双耳发烫。
车祸时邵青燕穿着长衣长裤,身上开放性伤口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已经结了痂,但挫伤产生的瘀痕却依旧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用力眨了眨眼睛程大树小心翼翼冲洗着那些地方:“疼吗?”
“不疼,力度刚好。”邵青燕。
“我是想问车祸时疼吗?”嗓子发涩,程大树攥紧手中的花洒。
“哦,当时疼了一下就晕过去了。”邵青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可能是我运气好先撞到了头…”
“那你的腰腿还疼吗?”程大树。
“现在只能感觉到麻木发胀,倒也能忍受。”邵青燕说完又喃喃自语:“不知道我哥…和他那时有没有晕过去,如果没晕过去该多疼啊。”
听到这话心疼难忍让程大树差点没绷住,抹掉溅在眼睛上的水珠在心中骂了一句“老天爷不开眼。”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无法安慰,他挑了自己的一件糗事想转移邵青燕的注意力:“我小时候调皮出过一次牛祸。”
“牛祸?”邵青燕。
“嗯。”程大树:“我和宁…村里的小孩儿学着电视节目里的牛仔斗牛。刚骑上牛背就被甩了下去,我还被牛踢了一脚。”
“到现在屁股蛋上还有个牛蹄子印呢。”程大树:“还好它是一头小牛犊子,要不然我屁股没准保不住了。”
刻意不再去想邵青瑶,邵青燕借着程大树的话笑了笑:“我以前还被泼过牛粪。”
“……”程大树。
俩人谈话间,邵青燕身子已经被水淋湿得差不多。放下花洒将浴球揉出泡沫,程大树抬起邵青燕没有抓着扶手的那只胳膊。
隔着热水是邵青燕有些低的体温,如同握住了温泉中的冷玉,程大树喉咙里挤出一句:“邵先生,你冷吗,用不用把水温再调高一点?”
“不用,这样挺好。”邵青燕。
“嗯。”程大树。
随着泡沫一点点涂在邵青燕身上,程大树的视线避免不了再次将暖阳下的积雪纳入眼底。
邵青燕最近瘦了太多,肩胛骨有些凸起。
不敢乱看,几乎是斗鸡眼状态的程大树胡乱又轻柔地在他的身上涂满泡沫。
明知道邵青燕此时看不见,程大树内心依旧充满罪恶感。
特别是涂完薄薄的一层腹肌该往下时,他都快把抿紧的嘴唇咬破了。
“我自己来吧。”察觉到了程大树的停顿,邵青燕伸手想要接过浴球。
“你大腿上有伤,还是我来吧。”程大树说完一手轻轻盖在伤口处,另一只手握紧浴球伸向腿间。
短短几秒的停留和碰触已经花光他全部的力气。
等到将邵青燕双腿也打上泡沫,程大树浑身几乎被汗水浸透,黑色衬衣后浮起大片汗影。
涂泡沫是一道劫,冲洗更是…
如同亲手拂开尘封在内心珍宝上的薄纱,这捧雪比记忆中更加炫目,也比青春年少时的幻想更让人震撼。
靠着自懂事儿以来的自控力和对邵青燕的敬仰与心疼,程大树才没做出什么僭越的举动。
用浴巾擦干对方身上的水,程大树将新睡衣递了过去。
“穿这套吧,我问了护士,不出去做检查不用总穿病号服。”程大树:“全新的,已经提前洗过了。”
触碰到柔软舒适的面料,闻着淡淡的洗衣剂味道,邵青燕张了张嘴:“这是你买的?”
怕邵青燕察觉出异状,程大树连忙补充:“嗯,衣服钱我会找小刘姐报销。”
听他这么说,邵青燕消除了心中的一丝疑虑。
住院以来,李护工也帮着他洗了几次澡,可这次是邵青燕洗过最舒服的一次。
人的心情就是这样奇怪,会因为一顿美食和一套干净舒爽的衣服变得好起来。
他靠在病床上:“你也去洗一个吧,帮我洗澡挺费体力。”
这话是李护工牢骚时在他耳边念叨的。
程大树确实也很需要洗个澡,不光洗掉身上的汗,还得洗掉身上的燥热。
“不费力,就是淋湿了。那邵先生你先听会儿歌,我马上就出来,等我三分钟。”程大树说完钻进卫生间。
听到关门声,挂在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失,邵青燕从枕边摸出手机。
卫生间里,程大树打开冷水阀,让水将自己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知道邵青燕没死,他就马不停蹄跑到H市。
来得那天正好遇到邵青燕被推着去做检查,躲在暗处看着轮椅上被护工漫不经心拽起又重手重脚放回的人,程大树心里又急又气。
本想上前训斥,眼角余光却看到远处走来的宁矜恩。
程大树重新退回角落,离得远听不见几人在说什么,但宁矜恩脸上的表情却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为爱人受伤担忧,也没有在意护工的粗手粗脚。宁矜恩时不时看一眼手机,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点燃了程大树心中的怒火。
去他妈的不做第三者…
去他妈的放手…
跟在匆匆来又匆匆走的宁矜恩身后,程大树恨不得把人揍一顿发泄心中的怨气再宣示夺权,可看到走进停车场就变了脸的人和等在豪车旁边一见到宁矜恩就露出讨好笑的男人。
程大树顿住了。
冯忻。
一个靠直播带货发家的主播,后来开了一间MCN公司,旗下主播大多都签在自己的巨树。
今年平台周年庆典时,自己还被对方堵到聊了几句。
想到最近听到关于冯忻的传言,程大树视线不可置信地落回宁矜恩身上。
直到看见冯忻打开副驾门护着他上车,程大树才扭头离开。
本想立刻奔到邵青燕身边,脚步却停在病房外,随即转身掏出手机。
“张洛宁,我现在在H市。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有事情找你帮忙。”
自己虽然早已不复当年那么鲁莽,但宁矜恩却依旧是那个有一百多个心眼子的宁矜恩。
而且就像刘雪说的。
这个时候的邵青燕不应该再承受打击。
不能冲动,得循序渐进。
不能冲动…
得循序渐进。
花洒下的程大树任由冷水浇在眼睛上,睁着眼是邵青燕坐过的折叠凳和抓过的扶手;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的场景更让人心乱。
不能冲动…
用力搓了搓脸,程大树想去拿浴球然而像是被烫了一般还没触碰手就缩了回来。
紧接着,大手再次伸出死死攥紧了残留着泡沫,染上邵青燕体温的浴球。
耳边的水声和门外隐约传来的音乐声掩盖住刻意压低的声音。仰头闭眼,程大树另一只手抓在了邵青燕刚才一直没有松过的扶手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