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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第一个发现的,她强撑着身子,化了仙丹铸成了第一道封印,父亲是第二道,之后是鬼帝,然后是我。你身上的封印就是这么来的。”
姜晚惊诧着抬头看他,鬼眼的记号显露出来,努力分辨着这些话的真实性。
最初发现自己身上有封印,和鬼帝对峙时,它缄口不言,两人还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也就是那天,她看到池子时出现在医院,神色紧张,急匆匆地,大步从光里走向她,拥抱她,确认她的状态,打听鬼帝是不是为难她了。
她抿唇,将嘴角的弧度压下去。姜淮刚给她透过底,池子时出了无烬渊直奔考编办,已经在遴选精英小队,明日就要出发。
鬼帝没察觉,盯着晃动的烛火陷入回忆:“你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一点都不皱巴。你说奇不奇怪,你爹和你娘,一个人身阎罗一个织锦仙子,竟生出一个凡胎来。你两个哥哥天生仙骨,就你没有。谁能把你和天命阎罗扯上联系啊。”
是啊,谁能想到,那个让大家燃起希望的天命阎罗竟是刚出生的小娃娃呢。
那是姜道沉第一个女儿,也是头个在地府出生的女娃娃,九幽上下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还未出生前,姜道沉就搓着手和它说过,希望是女儿,希望她带来好运与希望。
人人都以为她是来见证苦难的结束,姜淮也是如此。在大难的年代里,生男娃娃是为了有人扛起担子,要生了女娃娃,就意味着苦难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
织锦仙子的这胎生了很久,姜道沉在里屋,姜淮在屋外,两人默契地向上苍祈求,这样新的生命,希望是个来享福的女娃娃。天随人愿。
她在襁褓里,躺在她呼吸微弱的母亲的怀里,那样小,那样乖巧。
孟婆怕她不能言语,狠了心打她脚掌。一声婴啼嘹亮,从地府传遍九幽乃至更远,或许三界都为之震动。
而后是百鬼阴差扇现身认主,那个只在故事传说里流传的画面,千万年难能一见,让他们陷入沉思。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新生的小娃娃就是传说中的天命阎罗,神谕里提及的那个救世主。
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娃娃如何能够救世?
鬼帝伸手去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你母亲的死不是你的错,那是她的选择。”
在所有人都在感叹这孩子模样好看,与织锦仙子如何相像的时候,织锦仙子最先发现了她的异样——没有仙骨,七魄不全,体内还有紊乱、肆意猖狂又无法估量的法力。
这问题很大。没有仙骨,却有强大到不可估量的法力,那是肉体凡胎根本无法消受的。仙妖两界是有过先例的,可能那孩子还未学会如何施法又或掌控体内的法力,就已经被折磨死了。
织锦仙子没有任何犹豫,只嘱托了姜道沉几句话,便毅然决然地化了仙丹封印她的法力,那个名为母爱的封印时刻保护着姜晚平安长大。
那些是鬼帝试图用还是孩子的姜晚对抗洲岷后发现的。
姜晚问:“她知道我是神谕里那个天命阎罗吗?”
姜淮抿着嘴,没吭声。
鬼帝也撇开头去。
谁人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呢。
作为母亲的织锦仙子或许也察觉了她苦命孩子的不凡命运,在苍生和她的孩子间,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孩子的性命。又或许她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平凡母亲,不忍心让没有仙骨的凡胎受法力折磨罢了。
无论是什么,她是个伟大的母亲。
鬼帝没有接这话,接着说。
“天命阎罗的法力是无法被全部封印的,我们加起来都没用,什么古方古法都不行。”
鬼帝的视线落在她缠满纱布的手臂上,心疼得紧。“我也是偶然发现……算是偶然发现。你体内的法力和洲岷的祸乱之力能互相影响。你父亲找了许多古书,研究了很久,找到了将洲岷暂时封印的法子。这些事儿我当时同你说过的,不是假话。”
“嗯。”
封印洲岷的结界被姜晚撞见的那晚,鬼帝是有同她解释过,掐头去尾的,只是有所隐瞒,不能算说了假话。
“洲岷封印成了,可我们总觉得这事儿没结束,因为你身上的封印越来越弱。在人间的这半年,你的封印掉的只剩薄薄一层。刚开始我还勉强能修补……若是封印全无,届时你还不能掌控体内的法力,根本不用洲岷,你体内的法力足够把你折腾没了。”
她说呢,姜淮继任后怎么突然看她课业那么紧,成日催着她练习掌握法术。而鬼帝又那样坚持,一遍遍催促她回地府,又强硬态度不肯她去修补结界。
蜡烛快要燃尽了,屋子又昏暗下去。
鬼帝坐在黯淡光影的那侧,翻涌的情绪隐藏在黑暗里,他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总瞧你还是个孩子,觉得你还小,这些事应该再瞒你几年。”
“如果哥哥没出意外,你们就打算一直瞒着?瞒着所有人?”
“是。”
年末人都要傻了,但是我不写完这章睡不着觉,凌晨一点半,连写带改,终于结束了
第142章 洲岷
事情讲开后的第二天,姜晚就固执地带伤坐到了她曾经厌恶的那个位置,这次她心甘情愿。
仙界前往东海御兽的小队比预期更早动身了。
大阁的门槛频繁进出着各界各族长老。司礼不放心,特意在闭关前来看她,被姜淮带着远远瞧了眼,就急匆匆赶回去了。陨落的仙官星君太多太多,南北斗府司要忙好长一段了。
她一心伏案处理公务,比姜淮刚接手阎罗殿那年还要疯,不过几日地府就已经能恢复正常运转,地府各职各司终于结束了到处轮值借调的兵荒马乱期。
姜淮每日只有晨起和午后半小时会固定来看她一趟,确认她的心情状态,偶尔关心两句。未必都能说上话,她一忙起来,就将自己摁在位子上,周围一圈都划了线,不肯叫人靠近。
不知道是人间的习惯使然,还是出于什么原因,大殿里多出了张办公大桌,就摆在她的左下侧,一抬眼就能瞧见的地方。上头也堆满公务,不叫人碰。
鬼帝来时见了,挑着眉头摇头,指着那桌子和他说:“那颗心要长全咯。”
姜淮盼着这日子很久了。他打小就想找法子将姜晚的心补全,想要她像正常小姑娘一样,健健康康的长大。
可真有这么一日,因为池子时的缘故,那颗心,那七魄渐渐长全……他有些不舍得,舍不得将养大的花儿交出去。
那战场里厮杀出来的,冰雪寒天里磋磨过来的,懂得怎么爱护花儿吗?
那仙界的个个都不喜欢阎罗,个个都对地府有成见,初时池子时还能替她说话,日子长了,厌倦了,万一就帮着外人欺负到姜晚头上来……
姜淮磨着牙想了很久,下了决定:不行,要是真在一起了,还得让他做上门女婿才行。
洲岷苏醒后有过大动作,因为地府下头的结界巡控得当,没出什么大岔子,但从其他结界缺口外泄的祸乱之力还是给三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他们心里都知道,神谕的研读,不能再拖了。
姜晚提议过解开封印。
那是在一个不多得能喘息的下午,姜晚找到鬼帝,把古卷轴摊在他的桌案上,平淡地声音说出最令人吃惊的话。
“我想解开封印。”
“你想……”鬼帝试图重复这句话,脑子里炸开无数个问号,喉咙滚动,下意识就想否决,但他前几日已经答应过让她自己做主,只能叹口气,问,“姜淮知道吗?”
姜晚摇头。姜淮正在底下修补结界,打算等他回来就说。
“那你,等等你哥,我们想一想,再想一想。”
姜晚没呛话,乖巧地点点头。她将桌面上杂乱的书册简单收拾了下,将笔墨摆到鬼帝顺手的地方,没说一句话,转身出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