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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激动处,老三咳得弓起了背,呕出一口又一口的血,血咳停了,气还消不下,竟伸长了脚要去踹人。
他要踹的是被捆仙绳五花大绑起来的小队人马,仔细数数也有十来人,个个面貌姣好战甲完备,毫无被浊气侵蚀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战场厮杀的人。
那些人是大阁精挑细选,混入大阁中的心腹,表面上听从池子时派遣,实则时时将情况回报上去。
苍生苦战,魔族百姓又何尝不是,哪里有不降之人,总有逃不走的老弱妇孺和怯弱的百姓,他们降,却被这些大阁的心腹暗中绞杀。
“为什么?”池子时长戟第一次指向自己手下的兵。
强大的气场让那些人哆嗦着求饶:“我说我说,他们他们要苏达丘陵,要您拿下整个苏达丘陵,还还要您打下勒亚山谷……”
“仙尊觉得,带兵者心怀仁善,是大忌,是隐患,要我们帮主帅……”
“求降书信早就递交大阁,但其余战地的魔军都还未退回魔界,仙尊是怕您撤兵,魔族背信负义。”
“难道要天下独仙族一支才好?我等都曾是战俘,此刻不也跟随了主帅?”
“他们做了什么滔天祸事,要被赶尽杀绝,他们也不过是战事的受害者。我们此行不就是为了结束战乱的吗?”
越来越多的仙将站出来斥责他们的行为,谴责大阁的作为。
有人爬上了高地,将刚插上去的军旗拔下,有人将魔族少年扶起,有人解去盔甲,叩拜死去的弟兄……
这场战,他们失去了三十六万五千一百八十位将士,那都是他们亲如手足的兄弟。
月初的活来了……不想干活
第136章 无烬渊
幻境颠倒翻覆,眼前的人物骤然消失不见,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是过了多久,有星星点点的雪花从上空落下,微弱的光亮在地平线上升起,照出仙山的轮廓。
光亮打在姜晚脸上,刺眼得令她有些恍惚。
她的神还在昏天黑地的苏达丘陵里,陷在那片昏暗无光,没有生机,如沼气般吃人挫骨的魔气里,一颗心跟着战事上下浮动。
她为那些被残忍屠杀的魔族妇孺愤恨,为被蒙蔽消息而牺牲的将士痛惜,为受欺骗的主帅心疼,为在背后操纵战事,视性命如草芥的仙人不齿。
池子时待将士如亲生弟兄,行军时与他们同住同吃,担一样的苦,享同等分的福,到头来竟遭自己的部下为一点蝇头小利背叛。
这种人,若是落到姜晚手里头,按律有百八十种刑法叫他们生死不能,到池子时那儿却只有一句军法处置。
杀敌果断的将帅待背叛他的将士心竟软了,叫姜晚有些看不懂他。
又或者说,她其实一直没看懂过这只狐狸,他奇怪又矛盾,行事想法都让人捉摸不透。
姜晚之前的注意力不怎么落在他身上,现在冷静下来想,他的所有行为都不太统一协调,更像是拙劣的模仿拼接,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性。
他会学妖族受伤示弱让人放下警惕心,也会学魔族恶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还学过的莫尧的动作神态,甚至语气习惯。
……
抛去这些,他是只什么样的狐狸,姜晚想不出来。
他们相处了很久,也曾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却好像并没有真正认识到他过。
她想的出神,被几个叽喳的老头打断了回溯的思路。
这时她才发现,她被执念的主人扮成了小仙娥,捧着托盘候在几个仙人的后面,执念主人的强大操作力让她无法挣脱束缚,挪动不了一步,也无法发出声音。
只有脖子可以小幅度的抬高,透过几个老头的缝隙,她看见了半个身子没在水里的池子时。
池子时卸去了战甲,只剩单薄的里衣,跪在泉池里,双手用力地揉搓着。
战甲上沾染的血渍被仙泉水浸润冲刷,不知是战甲上残留的血,还是池子时伤口崩裂而流的血,清澈的仙泉水竟被染成了一汪血池。
仙人不敢上前,人人低着脑袋。
“池野。”温润的女声在天寒地冻里响起。
仙人们都回头去看,矮身行礼,有序退下,姜晚依旧动弹不得。
来人是燕桦仙子。
她的模样大变了,亭亭玉立,身姿窈窕婀娜,不变的是她那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亲切。
她步伐缓慢又轻盈,由三四个仙娥簇拥着来到仙泉边上。她看见了池子时身上新旧交叠的伤,好看的眉头蹙在一起又勉强舒展了些。
想是她也听说了主帅提着长戟踹开了大阁的门,质问众仙的事。她蹲在池子边,温声道:“魔君已经答应退兵议和,以后都不会打仗了。”
池子时搓洗战甲的手都发了颤,依旧没停下,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在坚硬的战甲上,融入血池中。
他咬着牙,隐忍着杀意:“他们要你和亲,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的错要你来偿?”
“子时,我换一纸议和书,再值不过了。”燕桦仙子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仗打的多了,杀红了眼,天帝现在变得连我都觉得陌生。大阁里鱼目混珠,有人主战,子时,往后你在他身旁,多提醒些他,别叫他入了歪道。”
“阿姊,仗是我打的,戈林八部是我灭的,他们要说法,把我交出去就好了,阿姊……”
池子时发红了眼眶,手死死拽住燕桦仙子的手腕,将仙子白皙的皮肤捏红了也不肯松开。
他一声声带着哭腔的阿姊,像个惨遭抛弃的小孩。
姜晚跟着揪心起来,她大约是有点懂这种感情的。
燕桦于池子时就如姜淮于她,那是他们生命中的光,那光亮是不可替代,不能被抹灭的。
谁都能想象,魔族要一个仙子和亲,背后打着什么样的鬼主意,玩弄她却不会让她死去,有仙族令人愤恨不齿的行径在前,天帝和大阁就算知道和亲的仙子过得不好,也不能为她声讨撑腰。
就算仙子死在魔界,他们随意找个理由就揭过了,反正议和书已签,三界苦战,仙族为保声名是断不会因为一个仙子出头挑起战事的。
池子时作为从无败绩的主帅,大阁自然不会推他出去受罚。
而燕桦仙子,就是他们最好的牺牲品。那是天帝的亲妹妹,血统尊贵,完全能代表他们对于和亲一事的态度,还能赢回来些好名声。
为了那纸议和书,顶着三界六道所有人的目光,大阁那些虚伪之徒根本没给燕桦仙子拒绝的机会,她若说不,就是三界的罪人,不愿议和的罪人。
于是,她只能选择点头。
燕桦是如何死的,姜晚不知道,史书上不会记载,池子时的执念也没有告诉她。
画面一帧帧滑过。
燕桦仙子大红的嫁衣和那日翻涌的火烧云很配,池子时洗净的战甲亮得反光,长戟立在南天门入口处,一双狐狸眼如狼似虎,恶狠狠地盯着接亲的队伍。
燕桦的死讯传来,他又是如此装扮将大阁的仙人通通挑翻在地,甚至略过了想要阻拦他的人,提着长戟轻而易举入了天帝的宫殿,寒光闪闪的长戟毫不犹豫就怼上天帝的下巴。
姜晚正吃惊着,画面忽然模糊起来,有一股力在拽她,要将她强行拽出执念。
“小殿下,小殿下醒醒!”仲奉仙君包裹严实,拿着借来的法器怼着姜晚的额心,单手挥舞着招式,心里慌乱如麻。
姜晚只觉眉心被怼得发疼,抬脚要去踹他,脚快挨上小腿,想起那处有旧伤便停住了。
她还没破开执念就被强行打断,现下语气满是烦躁:“不是让我自求多福,你进来做什么?”
“鬼帝到处找您呢,白芋一下就把我卖了,您要是在这儿出了事,他们非把我魂磨了。”
仲奉仙君花了好大功夫才把鬼帝这尊大佛忽悠走,着急忙慌就进来寻姜晚了。老大的事能慢慢来,可姜晚要是在这儿出了什么岔子,他可就比老大先一步被送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