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洁净的白衬衫跌入细雨后的草地,顷刻间染上了不属于他的泥泞。
“哈哈哈哈哈。”
夏斯弋忍俊不禁,瞬间破功,不加掩饰的嘲笑铺满了整张脸。
钟至嫌弃地撑起身,仰坐在充满泥污的地面上,目光上下打量着夏斯弋,蓦地嗤笑一声。
似是自嘲,又像是不满于某只没良心的刺猬,准备随时讨回代价。
钟至举起撑地的那只手,瞄了眼掌心里纵横的黄泥:“这么好笑吗?”
他毫无征兆地一把攥住夏斯弋的裤脚,向外拉扯:“那你也来一起笑笑。”
那股力道用的巧妙,夏斯弋不及逃跑,硬生生地被钟至拽倒在地。
玩疯了的淘淘从夏斯弋身边跑过,一脚踩中蓄水的泥坑,好巧不巧地在他脸上留了一幅即兴泥水画。
夏斯弋“噗”地吐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吞到了坑洼里的泥水。
“嗤。”
见到这一幕,钟至平素一贯端在身上的架子莫名卸下,忍不住大笑起来。
脏兮兮地地面上,两个狼狈的人跌坐对望。
夏斯弋火速从地上腾起身反击,还顺便喊了个帮手。
“边边,踩他!”
听到夏斯弋的呼叫,边牧兴冲冲地直奔他们的方向而来。
小边牧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和他一条心,至少,夏斯弋是这么认为的。
可不承想这小家伙全速抵达目的地,却是冲他来的。
它不由分说地扒向夏斯弋的脸,在他原本干净的右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狗爪印,跟着狗跑过来的淘淘有样学样,一巴掌搭向他的左脸,仿佛他是什么旅游景点的热门打卡项目。
反攻钟至的大业为竞,夏斯弋顶着左右一人一狗两个小巴掌印,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
听说边牧有相当于人类六七岁孩童的智商,总不会连个手势方向都搞错。
它一定是故意的!
果然,当边边靠近时,钟至摸了摸它的头,奖赏道:“好样的边边,看来我之前给你带的罐头都不是白喂的,下次来还给你买。”
好一条白眼狗!
既然它不出力,他就自己来!
夏斯弋撸起袖口,摊煎饼似的在泥地里使劲蹭了几下,直到确认手上涂满了泥巴,才张牙舞爪地朝钟至扑过去:“今天你完了。”
他手脚并用地往钟至身上抹脏泥,甚至连脸也用上了,非要给他拓印两个一模一样地“纪念章”不可。
淘淘也加入了这场混战,疯狂往人和狗身上涂泥巴,连自己也不肯放过,主打的就是一个敌我不分。
不甚宽阔的草坪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两人也仿佛回到从未经历过磨难和隔阂的孩提时期,灵魂化作纯洁的精灵徜徉飞舞,只靠本能无度地向周围索取快乐。
漫长的大战过后,边边和淘淘都累瘫在地。
夏斯弋和钟至也气喘吁吁地暂时停手,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对视着。
钟至费力地掀起眼皮看向夏斯弋:“我们休战吧。”
夏斯弋也很累,恨不得席地而躺,还是不屑地甩回了一句“你想得美”。
钟至向前撑了撑身,一滴泥水自他的发丝坠落,顺着绿油油的草叶重归大地的怀抱,了无生息地渗进夏斯弋脚边的土壤。
他尝试说得更明显一些:“我是说,以后也休战。”
结束长达十几年的争吵互坑,成为真正的朋友。
夏斯弋安静了几秒。
晚风温和地拂过面颊,滑过钟至脸上几近干涸的泥渍,不舍地滞留于他眼底的温情。
夏斯弋自被泥水封塑的状态下回神,毫不客气地揪起钟至一侧的脸颊,污染了他脸上最后一块净土:“你想得美!”
新一轮的争斗再次开启。
半小时后,三个小泥人牵着一条小泥狗回了家。
家门口,姜融霞正和同事欢喜地聊天,三人一狗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野。
姜融霞:“……”
片刻后,她抚掌大笑起来。
像是被戳中了笑穴,指着被脏污包裹完全的钟至乐到发颤。
回来的一路上钟至都蚕茧般严实地裹着脸,哪怕无人路过也没放下挡脸的手,生怕别人有一丝一毫认出的可能。
眼下被姜融霞盯着笑,掩藏在内的尴尬与难堪一并泄露,他从指缝里一眼一眼地瞟向姜融霞,拼命压声提示道:“阿姨,你同事,同事!”
姜融霞这才想起自己那不值钱的同事,手动扒拉下自己高翘的嘴角,对同事道:“真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她没憋住又笑了一下。
抿了好几次嘴角才接起话头:“都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太皮了,要不让淘淘在家里洗个澡再回吧。”
男同事抱歉地欠欠身:“姐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本来就是你帮我的忙,我们家淘淘平时就作,家里向来是鸡飞狗跳,这样都是常态。今天打扰得已经够多了,澡就不洗了,我还得赶着带着淘淘去接她妈妈。”
姜融霞满负歉意地应声。
男同事向淘淘招招手,小脏脏包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夏斯弋的手。
他脱下外套罩在男孩身上,扳了一下小朋友的身子调整方向:“淘淘,和阿姨还有哥哥们说再见。”
淘淘眨眨眼,身上尽是带着疲累的乖巧:“阿姨再见。”
他又自动转向夏斯弋和钟至的方向:“边边再见,哥哥们再见,我下次再找你们玩。”
两人脸上摆着礼貌的告别笑容,内心却写满了拒绝。
男同事再次致谢,宠溺地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抱起他。
“走啦,我们去找妈妈。”
身形高大的父亲将单薄的身躯向怀里拢了拢,每一幕都与夏斯弋脑海里与父亲有关的记忆无限接近。
他定定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里的歆羡化作滤镜,涂抹出无限美好。
要是父亲还在的话,他们一家也会是这样温馨的吧?
“嗷呜,汪汪。”
低声呜咽的狗叫唤回夏斯弋的神思,他俯身揉搓着边牧头上混合着半干泥土的毛发。
小边牧也该回家了。
他偏身看向钟至:“边边怎么办?”
钟至沉吟片刻,不怎么正面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反正如果我是边边的主人,看到这样是会想骂人的。”
最起码得洗干净送去,再好好道个歉才是。
夏斯弋直起身,眼见着母亲又笑得直不起腰了。
眼下他分身乏术,只好把主意打到了他这个便宜妈身上。
他一个箭步窜到老妈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狗绳送到了她手里:“妈,送边边去宠物店的大任就交到你手上了,我先去洗澡了。”
他速度甩锅进屋,留下不及反应的夏母独自站在门前。
预备洗澡的心是无比迫切的,他几乎和钟至同时冲进了浴室。
夏斯弋忿忿地盯着钟至:“你怎么次次都和我抢,和别人抢着洗澡是能洗得更干净吗?”
钟至也想快速摆脱这身糟糕的模样,分毫也不相让:“我们同时进的浴室,说不上是谁抢谁的,但你和伤残人士抢,倒明显是道德水平有待拔高。”
“你伤残?哈。”夏斯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刚才在草地上要不是我机灵,怕是早就不知道被你掀出去几回了。”
钟至故作惊讶地浑笑一声:“是吗?我还觉得没发挥好呢。”
夏斯弋恼火地咬住后槽牙。
这样争来抢去的根本分不出个结果,只是徒然增加时间成本罢了,要想迅速解决战斗,只能下猛药、出奇招。
他抬手搭上衣服的纽扣,毫无征兆地开始解衣服。
钟至纹丝不动的表情出现了崩坏的征兆,完美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缝。
“喂。”他伸出手掌扣住夏斯弋胡作非为的手,“你干什么?”
夏斯弋理所当然地掀起眼睫:“不是说了我要洗澡,自然是脱衣服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