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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楚祯才静坐下来,在岑姨娘卧房的茶几上写下了几行字,用茶杯倒扣在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自己仅剩的一些钱财,塞进了岑姨娘的枕下,才默默离开屋子,关上了房门。
楚祯没有犹豫,径直走回楚祺卧房。
他跪坐在楚祺床边,细细回想面前这个小家伙曾经的一颦一笑。
楚祺永远是蹦蹦跳跳地叫他哥,无论自己如何冷漠相待,楚祺从不同样对他。
下毒者已死,他的朋友孙钦尽了朋友之情家国之义,为了守好西南的乌子叶来源,筱罗也以自己脆弱的身躯赴死。
明明大家都那么努力地挽救这个形势,却也因此让大家走上了不同的不归路。
楚祯将头埋下去,呜咽之声渐渐传来。
楚祺本就装睡,此刻听到哥哥凄惨的哽咽,自己也忍不住要掉泪,却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掌心掐出了血丝,硬生生忍住了眼泪。
楚祯的哽咽之声渐渐消去,他抬起头,注视着黑暗中楚祺受脱相的脸庞。
他说:“阿祺,你放心,哥哥拼死,也会给你寻出一条生路。”
楚祺心头一震,不敢动,继续听下去。
谁知,楚祯心思缜密,不再说一句话,而是去寻找楚祺的东西。
很快,楚祯找到了楚祺腰间的玉佩,他与楚祺各有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
楚祯将他自己的与楚祺互换,转头便去寻他替楚祺前往漠北出兵的面具,那张面具也能代表楚祺的身份。
最后搜寻无果,楚祯放弃,随意寻了一张简单的面具戴至自己的面上。
他落红第二次复发,几次折腾,他如今的身体早已不如当年,此刻更是与瘦骨嶙峋的楚祺身形相仿。
待楚祯换上楚祺的衣衫后,楚祺眼睛眯开一条缝,才发觉哥哥是要去做什么。
可他这时不能出面阻挡楚祯,定会被楚祯用同样点睡穴的方法阻止。
楚祺静静等着,楚祯出门前,回身长久看了楚祺一眼,猝然转身离去。
楚祺连忙起身,他如今体弱无力,够到一根木棍踉跄着追出去。他不忘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药包,揣进衣襟内。
曾经楚祯替他出征漠北的花魁面具,被楚祺藏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幼稚的执拗吧,他不想哥哥再替他去做什么了。
楚祺冲出门前,同样将面具戴在了头上。
本来看守楚祯的雁回,故意玩忽职守,就连毫无武艺的楚祺,都能从楚府离开。
楚祺未多想,追着楚祯的踪迹,来到了新皇御街巡游的百姓中央。
他远远看着楚祯与一人小声商量着什么,那人怀中一把刀露出,楚祺后背一抖。
楚祺看看楚祯,又看看远处即将到来的夏侯虞,立刻抄近路跑了过去。
跑到角落,楚祺从怀中拿出临走前带着药包。
他打开,里面赫然是乌子叶。
他咬紧牙齿,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将乌子叶未经烹煮生吞了进去。
那一瞬间,他浑身剧痛,却也恢复了曾经的力气。
楚祺站在夏侯虞与楚祯的中间,远远看了一眼伪装成自己的哥哥,遥遥说了声:“谢谢你,哥哥。”
在带刀人冲出的那刻,他同样冲到了夏侯虞面前。
新皇登基游街,为显诚意,夏侯虞命令撤了所有的戒备,只留覃燕彰在身边。
覃燕彰见一个人影突然窜出,一刀扎了进去,而那带刀的人,为了刺杀夏侯虞,同样一刀出,扎在了挡在夏侯虞面前的楚祺身上。
鲜血好似泄了闸一样喷出。
楚祺觉得自己好痛,好想立刻就死掉。
他往楚祯方向看了一眼,果然楚祯摘掉了面具,一脸震惊看着这方。
他倏然笑了笑,拼力悄然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掉落在地,推开所有人,往人群中逃走。
夏侯虞身边守卫不够,覃燕彰立刻刺死了刺客,想去追楚祺却被慌乱的人群冲散了踪迹。
在看到楚祺脸上的那枚花魁面具时,夏侯虞便知道这是楚祯的面具,此时他还有一丝侥幸,直到他捡起地上的玉佩,看见玉佩上刻着“祯”字时,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覃燕彰见状,立刻命人放下轿帘,将夏侯虞遮挡起来。
“快去找!”
“可是陛下您的安危——”
覃燕彰看见夏侯虞的眼神时,一下子住了嘴。
他的确是瞎了一只眼,但是他不是全瞎。
他看见夏侯虞眼中,满是对他的杀意。
楚祯即将从人群中迈出第一步时,他看见一个和他身形相仿,戴着花魁面具的人冲了上去。
那一刻,楚祯认出了,那是楚祺。
在楚祺重新冲进人群之时,他立刻扶住楚祺,将他往长安城郊外的观音庙带。
一路上,楚祺腹部两个血洞不停地流着血,楚祯脱下衣服拼命堵着,却也无济于事。
楚祯背起楚祺便往城外跑。
楚祺意识昏沉中,在楚祯耳边道:“哥哥……慢点跑,你身子不好。”
话音落,楚祯一声凄厉的喊叫响彻林间。
“阿祺,别睡,哥哥带你去见娘。”
“……嗯。”
“别睡,哥哥求求你……”
前方一块石头,将楚祯绊倒。
楚祯双腿重重锤在地上,他的手却牢牢护住了背上的楚祺。
可楚祺此时却没了动静。
“啊——哥哥求你不要睡,哥哥求你——不要!”
半晌,身后才又响起动静。
“阿祺听哥哥的话……不睡……”
听见楚祺的声音,楚祯心头一震,不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口,疯一般向观音庙赶去。
观音庙破旧,楚祯选择此地,只是为了让岑姨娘带着楚祺临时歇脚之所。
他本想买通本就不想活的赌徒,让赌徒去假意刺杀夏侯虞,他冒充楚祺将夏侯虞救下。
长安城所有百姓都看见了是楚祺救的夏侯虞,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威望,绝不会将楚祺与岑姨娘流放,更是会好好将他们看做救命恩人。
楚祯将楚祺放在草席之上,楚祺又喷出好几口血。
“哥哥……哥哥……”
“我在我在。”
“哥哥……你听我说,我知道,我不听话,总惹你们生气。我还知道爹爹其实最喜欢哥哥,我不如哥哥有才能。但我能在楚家吃喝不愁,有爹娘,兄长宠爱,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哥……为了自己的哥哥死,也没什么的,对不对?”
“你个笨蛋!”楚祯攥着楚祺的手,眼泪决堤。
楚祺眼前渐渐开始模糊,他笑了笑:“哥哥……我抢走了爹爹的爱,我把虞大哥的心给你拽回来,我……我让他永远欠着你。你……好好……活着。”
曾经整日不嫌烦地在自己面前蹦跶的楚祺,就这样没了声响。
楚祯呆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观音像后倏然传来一丝响动,岑姨娘从后面慢慢走来。
她看见楚祺的尸首,面上并未有何触动,而是默然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撞向柱子。
鲜血喷溅在了坐在原地,呆滞、无神的楚祯的脸上。
第51章 李代
金銮殿大堂上,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夏侯虞罚雁回杖责五十。
不止是告诉雁回,更是堂上所有人。
只要触及他夏侯虞的底线,就算是从小相伴的雁回,也不可例外地受罚。
周帝驾崩前,早已有许多大臣倒戈。他们看中的是雍王的血脉,和夏侯虞的为君思想。
但不可否认,在栾国遭受非人待遇的十年里,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可以掌控夏侯虞这样一个变数。
夏侯虞端坐在大殿高位,手中死死握着掉落的楚祯玉佩,不动声色听着堂下一声高过一声的杖刑,雁回却未发出一声痛呼。
昨夜夏侯虞与覃燕彰一行人等回到金銮殿,当雁回知道御街发生的一切时,眼中虽充满了惊诧,但他跪地请罪时,口中毫无自责,甚至扬言自己不后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