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子道,“相迭棋局是上古昭诃帝君所创,如今知晓的人寥寥无几,你倒很了解。”“弟子是听酒老仙说的。”酒老仙便是铸器炉边那位疯癫仙人,但实际如何,云湛心里清楚。“因此弟子不恨师尊,只恨自己还不够强大,没能护住心爱之人。”听闻这句,凌青子浑身一震。云湛凝住他背影,“弟子斗胆,敢问师尊在棋局中,渡的是何劫?”沉默片刻,凌青子道,“你渡的是何劫,我便渡的是何劫。”“……”云湛不由地又看向浮玉床上的路灵珏,那个人真的和白梵路很像。“师尊,师叔和师兄是不是……?”凌青子答,“你猜得不错,他正是你师兄的生父。”云湛并不惊讶,只听凌青子又道,“他早于五百年前仙魔争战中身死,眼下留在浮玉床上的,不过是个躯壳罢了。”云湛不知详情,但他从凌青子语气里,大略猜到几分。凌青子叹息一声,轻道,“五百年前……你师叔,就死在我面前……他也曾经,为我挡过一剑。”“不过这次,是我自己拉墨儿挡了你的剑。”凌青子微微摇头,似是自言自语。云湛已经转身欲走,凌青子却问他,“倘若那棋局中,真是因由心生,你当如何?”云湛没多片语,只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凌青子闻言轻笑,而云湛说完这八个字,便离开凌绝峰,赶去魔界了。在浮玉床边坐下,凌青子望着仿若熟睡的这人,脑中又回忆起,他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说是让白梵路助云湛渡劫,其实是他想要渡这一劫吧。从修仙之初便选择的无情道,早已该是太上忘情,任何事物都扰不了他的心。可亲眼见到路灵珏身死,哪怕先前有无数次机会,他也出于仙道正途的执念,未能有一次出手。直到现在,凌青子还能记得最后路灵珏那个眼神。无怨无恨,只除了没能救下白楚郁的那刻,到临死那个人依旧是温暖明媚、令他心慌。莫名的,这个劫就过不去了,无数次飞升受阻,心魔中呈现都是这一幕。所以凌青子才想,借着这相迭棋局,将往事重现,亲眼看白梵路被杀,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渡过去的,却到底还是高估了。又是一夜青丝变白发,这一刻凌青子明白,他并非是执着于路灵珏的死。他只是不甘心,那个人直到最后,惦记的还是别人,看到白梵路不顾一切帮助云湛,而自己从来都进不到他眼里,这才是他真正的劫,真正的心魔。“墨儿,这一着釜底抽薪,到底还是我输了。”“即使是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依旧不能得偿所愿么。”“若是过不了劫,那便应劫而生罢。”凌青子手指抚过路灵珏的脸,那层薄薄肌肤上绒毛清晰可见,在浮玉床温养下仍旧栩栩如生。他手指次第划过,最后落上路灵珏交握的手,和他手中的那朵殷红的花。“普渡花,真是好看呐。”凌青子感叹。那花色如血,微微泛着冷光,却的确是娇艳万方,妙色难言。凌青子抬起手,手中冰锥露出尖利锋芒,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胸口……白梵路进入魔界,白君冥带他穿过凋华亭时,他俯瞰满目疮痍的魔都,脑内还是一片混乱。直至落地,他们到了位于魔都中心的魔宫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