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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娘的朋友,还是我爹的朋友?你不会是……我爹吧?”
“我不是。”
宁合转身就要离开,衣角却被小羲的双手狠狠攥住了。
“你问了我爹,又问云姨,其实唯一想问的,只有我娘,对吧?”
“你方才怎么不找她?还一直躲在这里。”
“她,她可能不想见我。”
宁合郁郁低下了头,若是她真的娶了第二个,也算是背弃她们之间的诺言了,她会不会觉得难堪,下不来台?
“你要我帮你把她叫醒吗?你今晚睡哪儿啊?”
小羲疑惑地望着他。
“不用了,”宁合有些沮丧的摇摇头,“我就在这里待着,你忙自己的事去吧,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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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溟睡得不安稳,初春的天气,盖了被子嫌热,不盖又嫌冷,折腾了一晚上,起床的时候,整个人五官烦躁地扭在一起。
昨天开了四十二个珍珠蚌,只找到五颗珍珠,最大的都只有食指指甲盖那么大,形状也不规整,比不上她两年前就找到的那一颗。
已经日上三竿,小羲早就背着书包上学堂去了,她翻身下床,如常去了灶台处,那里一般小羲会给她留早饭,都是白米粥。
浑身的燥热都被这碗又凉又甜的粥给解了,小羲怎么突然厨艺精进?居然异想天开,往里面加了糖。
不仅是这白粥,这地上也干净了许多,她推开门,通往院子的路被人扫过,堆在院落门口的柴被分成两堆,给院门让出了一条路。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猜想,难道是宁合回来了?
可是,他若是回来,必定会来见她的。
难道,他在怪她?
怪她当初没有把他救下来么?
她想起昨天那几个小孩说的陌生男人,明明知道他或许已经离开了,还是不死心地在屋内每一个角落寻找,连柜子底下那浅到只能容一双脚伸进去的地方,她也查看了。
或许,是自己太想他,小羲做的事,却安在了他头上。
她没有等,直接去潞州城的翠竹书院找了小羲,终于在她的逼问之下,小羲硬着头皮,将昨天深夜发生的对话,一字一句还原给她听。
芷溟目瞪口呆。
这种误会怎么又发生在她身上?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从正厅,再迈进自己的卧房,和着疲惫坐在床边,只想蒙住眼睛和耳朵,睡上七天七夜,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窗外有不知名的淡淡花香,伴着清冽的草香,穿过窗棂,穿过门缝,来到她的身旁。
她突然也生气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通知云衫跑一趟翠竹书院,让小羲今晚随便留在哪个同窗家过夜,先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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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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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子,我要送丹霞去罔境,你今日要吃的药我给你带来了,记得晚上吃。”
云衫站在宅子门口,嗓音很大,却说得磕磕绊绊。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尴尬笨拙,觉得自己的舌头不是自己的。
这从前说过许多遍不能再熟悉的话,若是假的,竟然会这么难受。
她转身两步下了台阶,没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小主子说宁合回来了,莫不是在发癔症?
可是若能让她心里舒坦些,她倒是愿意陪她演这个戏。
云衫走后不久,屋内的女人就开始猛烈咳嗽起来,反反复复,响起一会儿又停下。
太阳完全落山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屋内连一点灯光也没有。
宁合心疼不已,难道芷溟生病了吗?
今天他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在码头,他碰巧见到了熟人,是姐夫。
他手边牵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小女孩,宁合原以为那是阿元,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跟她们打招呼,谁知道站在他前头的女孩忽然回头问胡霁——今日在花亭湖,爹爹听戏听得开不开心?
宁合才恍然意识到,那个才是阿元,后头紧紧牵着的,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应该同样是姐夫的孩子。
姐夫都能找第二个,芷溟为什么不行呢?她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难道要芷溟等他一辈子,他就开心如意了吗?
想到这儿,他又静悄悄地回去,谁知没多久云衫就来了。
夜已深,天幕上一轮明月皎洁,小鸮咕咕地叫着,更显幽静。
但小羲仍然没有回来。
芷溟她是不是没有吃药?
宁合恍恍惚惚的,双脚也不听使唤,快步走到了熟悉的卧房内。
那床的样式也很熟悉,只是比他原来的床要大出了一倍。床头由一块块平木板拼起来,大部分板子还带着零星几个树眼。床上挂着的防虫帐子是染成浅黄色的苎麻织的。
她竟然全部都记得。
宁合心里五味杂陈,他弯腰凝视着床上的女人,她睡得很沉,呼吸平缓。
他试了试她额上放着的手帕,那热度,大抵需要换一块了。
又大胆拿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那么烫。
忽然他的手腕被她握住了。
被发现了,宁合倒也不是太惊讶,毕竟她会些术法,应该不会像凡人一样身感风寒。
所以,是什么苦肉计吗?
“你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好像因着咳嗽太久,嗓子真的损坏了,哑哑的,莫名让宁合想起蚕吃桑叶的声音。
只这一句,就击溃了宁合的心防。
是啊,他为什么不来找她?明明她们两个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了,但他好像,还是在害怕什么……
宁合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不是都已经有孩子了吗?再找第三第四个男人又能怎样?”
“那是羲和!那是你拼死也要救出来的那条龙!”
芷溟也懒得再装了,她坐起身将他箍在了怀里,生气地往他屁股上狠狠招呼了两下。
“什么?”
宁合难以置信。
她就是羲和天神?
对啊,芷溟叫她小羲,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什么走之前还要说那时你才信我了?”
芷溟越想越气,开口说话的声音大得要把他耳膜震破。
“你打我做什么?”
宁合有些委屈地撅起嘴,但心间生长出的隐秘欢喜是那么温暖绵长。
她居然真的等了自己十年。
与其让他相信她等了他十年,还不如让他相信她真的娶了别人,有了孩子。
“如果我没有回来,你还会继续等我吗?”
宁合现在觉得自己的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痛,她的力度也太大了些,他本想揉一揉,然后芷溟就把他的手摁住了,自己上手替他解忧。
那样酥麻的感觉让宁合又想入非非了,他克制着某处的蠢蠢欲动,不想让自己失态叫出声。
忽又听她闷闷不乐开口道。
“反正我有两百年寿命,总能等你一百年。”
“一百年?我不信。”
宁合咧开嘴笑了,他乖乖贴着她,享受着熟悉的凉意,却察觉到她停了手上的动作,一颗心怦怦乱跳,他还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开始吃他了。
他转过脸去,却见到她的眼睛,在这冷如霜华的月光下,充盈着沉沉的忧伤。
“宁合,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我都不敢开灯,我怕你被灯一照就不见了。”
宁合的泪,猝不及防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我现在不是人也不是鬼,是树妖,这副躯体,是做灯的那个神使留给我的。”
“泽湄竟然什么都算好了。”
“她就是泽湄?”
“可你,你不是她,对吧?”
宁合总觉得芷溟不是他前世碰着的那个女人,她们俩说像,也不像。
这也是他在塔的顶层困住的那些时日才想通的。
“对,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娘,也是我的姐姐,这个故事太长了,但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