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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下了球场判若两人,爱笑,礼貌用语常挂嘴边,会主动找话题,但也不至于话多到让人生厌。
慢慢地,他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成了周泽和程续固定的饭搭子。
……
再后来,周泽不和程续在一起的时间也能碰到Mark,在从程续的学校回自己学校的路上,甚至在他自己的学校里。
每次两人相遇,不管周泽正在干什么或者正准备去干什么,Mark都会友好地在他身旁陪上一阵儿。
三番五次的偶遇让周泽很诧异,终于,当他在水房拎着四个水壶出来又一次偶遇Mark时,他开口问了:“Mark,你怎么老往我们学校跑?”
Mark从他手里接过两个水壶,不答,反而嘻嘻哈哈地问:“那你怎么也老跑我们学校啊?”
周泽没有和他迂回的兴致也不再追问,毕竟,两人间确实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交情。
往周泽宿舍去的途间,Mark倒是捡起刚才的问题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在你们学校遇到了意中人,正在耐心观察他有没有对象。”
“哦?有答案了吗?”周泽提着嘴角笑了笑,他差点忘了,“求偶”是绝大部分男生在大学生活里最不可缺少的部分。
Mark耸耸肩,清汤寡水地答他:“答案还挺残酷,我的对手似乎比我强不少。”
顿了片刻,他又臊眉搭眼的补一句:“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他确实还单着。”
说话间便也到了宿舍楼下,周泽并没有客套地邀请人上去坐坐,接过Mark手上帮自己提着的水壶,他象征性的安慰了对方一句:
“自信点,你也不是全无优点,最起码你是我见过英语骂人最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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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前尘往事
北京早已入冬,干冷的西北风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一般,很平常的一个的早上,阳光甚至比往日还明媚一些,背风的地儿射在人裸露的肌肤上有点惬意的痒。
周泽裹着羽绒服,单肩挂个包往阶梯教室去。
200人的教室,哪怕隔着一道厚厚的防风帘时高时低的嗡嗡声也不绝于耳,但周泽就像是一个功率极高的消音器,撩起帘子走进教室的几秒间,周遭骤然肃静,针落一般。
以为老师跟在自己身后,周泽诧异地回了一下头,然而并没有。
舍友向他举手示意,周泽走到他身边坐下了。
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现场古怪的气氛,他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书放桌面,一边低声问:“怎么了?”
舍友半天没吭声,周泽扭头看着对方的脸,面色凝重地又问一遍:“怎么了?”
舍友迟疑了一阵儿,拿出手机翻到学校的BBS,一张已经被评论转发几千次的帖子赫然在目——
某届某籍贯周姓男生,其母靠身段好,“手艺好“,知三做三、鸠占鹊巢。
与其母相比,周姓男生手段尤胜,凭借和超级学霸同居两年不可描述的关系,跻身学霸行列…
周泽的脑子嗡一声炸了,五感随之混沌,身边的舍友板着他的肩,在他耳边不知说着些啥宽慰的话,他已然听不清。
或明或暗射向他的目光,在他的周遭交缠着,集结成网,将他团团裹着,让他无法动弹不得翻身。
那些已经被他抛在脑后的前尘往事,终于像幽灵一样追上了他。
……
周泽行尸走肉般迈出了教室,此刻的西北风不像刀子,它犹如重锤般,一记一记敲在他的心窝上。
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到了校门外,他呆立在离学校百来米的十字路口不知该往哪里去。
他并不想去找程续的,两条腿却像有了自主意识一般,不由自主地往程续的学校去。
两公里的路程,他没坐车,失魂落魄地顶着风往前走。
他走得很慢,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走到了目的地,站在熙熙攘攘的南校门,他紧紧拽着自己的书包带子,意识缓缓回归——
如果这世上真有泥潭,他就是泥潭本身,如果这世上真有漩涡,他就是生在漩涡的中心,他的命运已然注定,为什么还要拖上程续?
他茫然无措,却又做不到转身离去,踯躅间,他看到了Mark。
……
Mark走近他,有点太近了,周泽抽紧眉头警告他:“离我远点!”
“小泽,你的脸色太难看了!”Mark惊呼了一声,不顾周泽的警告,坚持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给程续打个电话。”Mark一手扶住他,一手摸出手机。
周泽拽住他的手腕,厉声道:“别打”。
Mark偏头打量他的脸,半响,不由分说道:“我的宿舍离这里很近,我扶你去休息会儿。”
留学生楼,Mark住着一个单间,周泽阂眼坐在他的电脑桌前,耳边是他无休止的絮叨:“小泽,你可以在我床上躺下的,我真的不介意…小泽,你要喝水吗?…小泽,我给你削个苹果好不好…”
周泽很想直言,闭嘴,但他终究没说,并不是因为含蓄,而是真的没有了应对的力气。
意识下沉、浮起,似乎不过转瞬间,周泽看到了程续。
他的脸逆着光,带着让他无法逼视的肃穆,他的脸色很难看亦或比现在自己的还难看。
他在乎自己,显而易见地。
……
周泽千疮百孔的心突然萌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戾气:
只要程续在乎自己,其余人又与他何干,去TM的全世界…
但他如果知道自己爱他,对他怀有种种龌龊的想法,他还会在乎自己吗?
不过电光火石间,他的心里百转千回。
或许,他自己都无法想象,那一刻,他望向程续的眼神是多么无助,多么破碎。
……
“发生什么事儿了?”程续用力掐着他的胳膊,声音霜冻般冷肃。
“如果,我说如果,我就是一个精神病,一个身患传染病的精神病,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他的出生本就有罪,不曾想竟然还染上同性恋这么一个“绝症”。
他既想“传染”给程续,又怕“传染”给程续,一颗心,动荡得像狂风暴雨里的孤舟。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周泽恍恍惚怒的意识里,程续捏着他的下颌步步逼问。
……
周泽彻底清醒时,身边只有Mark,他面色惶恐地告诉周泽:“小泽,程续闯祸了,他揍了几个邻校的大四学生,被警察带走了。”
邻校的大四生,周泽一身冷汗,这两年他大约是过得太舒坦了,他忘了,林熠也在这附近。
发这个帖子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个世界从来对周泽就没有善意,它总能出其不意地将他击溃。
……
连夜回到了江中,周泽闯进了周氏的大宅,人人都知道他生物学上的爹是个大律师,但事实上周家说话管用的是他这个爹的爹。
寒冬腊月里,没有暖气的南方城市,他将自己剥得七零八落的。
急病未愈,他用颤抖的声音,对着面前的老人歇斯底里地嘶吼:
“这些伤,全是林熠给我的,我知道他委屈,我知道他痛苦,但他的痛苦是你们周家送给他的,不是我。
朱妤琳逼我跳过一次,害死了林熠他妈,其实我可以再跳一次,把这条贱命还给他。”
激烈的情绪亦或是冷,让周泽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捏紧拳头,用了好长时间逼自己冷静下来,阴沉沉地补上一句:
“这次,应该能比上一次更刺激一点,我可以跳之前告诉这个操蛋的世界,我是怎么样被林熠跟踪,欺负,侮辱,不人不鬼地活着的。”
周家这段陈年往事,应该算得上这十几年豪门恩怨里最狗血的故事之一——
小三抱着已经几岁的儿子跳楼逼宫,小三没跳,儿子毫不犹豫跳了,小三的儿子没死,原配倒是抑郁症自杀了。
周泽在这个故事里捞上了一个最悲催的角色,惨就算了,还人人喊打,无人怜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