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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岩:“啊,比如火锅煮得太好吃。”
晴尘:“又比如考试考得太好,论文拿了超高分。”
礼枝:“……”
这两个神想得可真美。
要是有高分就太好了,现实是,能及格就谢谢老师不挂之恩。
礼枝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把自己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脑海里研究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自打出国考学起,她就更偏向于一个人默默努力,平时的社交只是恰到好处、点到即止。大家都很喜欢和她一起玩,但因为她不常出门,所以绝对算不上任何人的最好的朋友。
既然不是亲近的关系,自然也就不会有爱恨情仇的交织。
上了大学之后,朋友就更是流于表面了。
只要掌握“斯国一”“嗖嗖嗖”“红豆泥”三件套就可以无痛社交,大家都是一起上课一起吃食堂或者学校周围廉价便当然后出了学校谁也别烦谁的关系。
这种诈尸型朋友关系,和陌生人就差一步之遥,到底谁会真情实感地对一个近乎陌生人的人产生怨念啊???
话说这真的是留子会发生的事情吗,留子都没有亲密关系,属于是死在家里三天把邻居臭到报警才会被发现的程度。
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吧!
礼枝想得头痛,索性直接放弃了。
“嘛,没准就是怨念它认错人了呢?”礼枝把放凉了的茶一饮而尽,满不在乎地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吧?”
黑岩:“也是,如果平日里完全不和任何人交恶,在经书的加持下,这种雾气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晴尘仍是一副很是在意的样子。
黑岩起身,拍拍他的肩头,“不用这么担心,这些都是小事。”
几分钟后,黑岩搬着一箱经书回来。
“这里面有《般若心经》《妙法莲华经》还有《楞严经》之类的经书。”黑岩说道,“它们都有比叡山的法力加持,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下面就可以驱除侵扰。”
礼枝向木箱里张望。
经书经过时间的淬炼,散发出古旧纸张的气味。
礼枝不懂经书,随便从里面挑了一本《妙法莲华经》抱在胸前,“就这本吧。”
黑岩合上了木箱,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吃火锅?”
晴尘和礼枝一起向廊下走去,“下次一定。”
黑岩满头的黑线,“狐狸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
晴尘:“只是火锅而已,又不是吃不起。”
黑岩收起装经书的木箱,再回头去送晴尘和礼枝。
神辇已经提前在门前等待,礼枝率先坐了进去,只剩下晴尘在神辇旁等着和黑岩告别。
黑岩粗犷的声音压得极低,对晴尘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对礼枝小姐实在是太关心了,好歹把握一下啊。”
晴尘垂着袖子站着,黑色低垂,月亮悬挂在他的头顶,为银白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晶莹的琉璃色。
“礼枝是我失去之江之后的第一个信徒,对于神明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人。”
黑岩不理解地揉着鼻子,“那也不至于担心到这种程度吧?只是普通的怨念气体而已,及时干预应该不会有更大的危害。”
晴尘二指夹起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着,说道:“谁知道呢?”
模棱两可的回答,黑岩听不出来他到底在回答什么。
纠结了片刻,他还是进一步压下音量,道:“你是想在她的身上弥补对迦羽夜的亏欠吗?但神明的能力范围很有限,你只能掌管丰收与财运,你满足不了一个人类所有的期待。你就不担心悲剧重演么?”
晴尘默默地听完黑岩的话,一双赤眸在月色中愈发像是快要燃烧起来。
“我对迦羽夜的亏欠,已经做出了弥补。迦羽夜需要的,也绝非我等神明的怜爱。自始至终,她想要的,都是自由而已。”
黑岩顿了顿,眸色一凝:“那么你对礼枝小姐……又是为什么?”
晴尘脸上稳定的笑意被夜色抹去了一半,他抬眼看向黑岩,沉静地说:“顾礼枝早在1017年就介入了这段联结。我与她的相遇,也许不是偶然。”
黑岩瞠目结舌,“这……当真?!”
晴尘弯弯嘴角,眼尾似乎都被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光晕染成了红色。
“喂,晴尘?”在神辇里独自等了半天以至于等到不耐烦的礼枝掀开垂帘,从后面探出了头。
晴尘对还在震惊中石化着的黑岩挥了挥手,“那么,我们就先回现世了。”
神辇里,礼枝郑重地抱着黑岩给的《妙法莲华经》坐在一侧,似乎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晴尘目光一软,问道:“在担心那个怨念气息的事情吗?”
礼枝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晴尘看着她怀里抱着的书卷,道:“比叡山的经书力量强大,会好好保佑你的。”
礼枝低着头盯住了自己的脚尖。
就算是神辇穿越云层,窗外景色美妙,她也不愿意给予哪怕一秒的注视。
晴尘向她那边靠近了几分,尾巴放在她的膝盖上,“感到不开心的话,摸一摸也没关系哟。”
礼枝缓缓地伸出手,在晴尘的蓬松大尾巴上抚了几下。
但晴尘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更低落了。
就在他准备再继续追问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尾巴上落下了湿漉漉的、滚热的液体。
晴尘的尾巴绷了起来。
再看向礼枝,她不知何时泪水盈满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如同被扯断的佛珠,向下坠落。
“呐,晴尘一定也觉得我麻烦不断吧。”礼枝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眼泪,“从一开始的瘴气,再到被筑紫定位,还有现在的不知来源的莫名其妙的晦气。”
晴尘有短暂的怔然,第一时间想要表达并没有那样的想法,但礼枝全然被情绪包裹其中,他便保持了沉默。
“我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个运气不怎么好的人。”礼枝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说道,“比如上课抽人去黑板上写题,最难的题永远点到的是我;虽然得到了很多老师的喜欢,但有些老师就是莫名其妙地从一开始就讨厌我。又比如和一群人一起做了同样的事情,被罚的是我,被表扬的是别人。”
晴尘用尾巴安抚地轻拍她放在膝上的手。
“来到日本第一天疯狂坐错车,迷路,然后开始失眠,然后是掉头发、爆痘、暴饮暴食、痛经痛到晕过去还有根本谁也治不好的耳鸣之类的。一直努力,一直只能目送这样那样的同学合格第一志望的大学。终于轮到我读到喜欢的大学,大家都游刃有余,我却为了课业夜不能寐,每天都在担心能不能毕业。”礼枝的话音越来越混乱,哭腔逐渐占了上风,几乎把她的话都模糊成了呜咽,“学部的采访,同样的平台同样的内容,我的那条视频流量只有别人的四分之一。小组作业全员摆烂,我帮日本人同学写了她的部分,还被指责写得太差。我不是任何人的最好的朋友,不是任何人心目里的第一优先级。我是‘那个、那位同学’‘顾什么来着’‘中国来的那位’,是无人在意的背景板。”
“晴尘啊,我以为来了自己喜欢的地方,读了梦想的大学喜欢的专业,人生就会不一样。但是这更让我意识到,就算是自认为做成了很了不起的事,自己也还是那个运气不好的、诸事不顺的、看着别人一个一个从我身边跑过去的笨蛋。”
“礼枝呀,”晴尘的嗓音轻且浅,眸光微微闪动着,“一直以来都这样辛苦,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的礼枝呀……”
听到温柔的声音,礼枝哭得更凶了。
又觉得被看见这样突然崩溃的样子很丢脸,礼枝干脆把脸埋进晴尘的怀里。
晴尘抬起手紧紧抱住她因为哭泣而起伏的身体,柔声说道:“稻荷神没有办法理解人类的情感,但是爱是他想给予你的最重要的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