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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他的剑。
他的灵犀法器。
舟向月仰头看它,眼底有一丝恍惚。
……一千年没见了,不二。
他正想伸手去摸一下自己当年的灵犀法器,突然感觉背后射过来一道凛冽的目光。
舟向月心头微动,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前方的那把悬剑。
然后,他往前一步,正好走到了剑下。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断裂轻响,头顶那把剑突然坠落下来!
那剑远看着轻盈透亮,可当剑尖直指向他时,却裹挟着一股大漠长风般不容抵挡的凛然威势,直冲他的眉心而来!
三寸,两寸,一寸……
舟向月惊恐地闭上眼睛缩起脖子,抬手护在面前,像是吓得忘记躲开——
电光石火间,一道黑影骤然如狂风般席卷过来!
灿烈金光一闪,时间仿佛在刹那间无限拉长。
萤星般的雪色剑光蜻蜓点水一般轻轻点过舟向月的眉心,又贴着他的面颊滑下一道冰凉轻盈的细线。
砰!
时间在这一刻骤然归位,舟向月仰面被重重推倒在了床上。
压倒他的身躯裹挟着凛冽的寒气,偏又扑面而来一种仿佛烈日下剑刃滚烫的气息。
冰与火碰撞的瞬间,他的双手手腕一起被摁在了头顶。
下一刻,雪色剑尖逼至脖颈。
那种熟悉到灵魂又冰冷尖锐的触感让舟向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片刻之后,一缕削断的青丝才缓缓拂过面颊,软软地落在耳侧。
舟向月看不见,一道浅淡得几不可见的血痕从他眉心显现,剑尖点过之处缓缓渗出一滴鲜红圆润的血珠,仿佛眉心一颗朱砂痣。
艳得惊心。
“……你故意的?”
低沉微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酝酿着愤怒至极的风暴。
第56章 今昔
舟向月闭着眼,心中响起了警铃。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直觉告诉他,郁耳朵肯定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等等。
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或许郁燃不是发现了什么舟向月的端倪,而是认识这身体的原主,舟倾。
舟向月心中八卦的心思“噔”的就起来了。
哇,他们俩是有什么值得冲进魇境抱出来带回家的交情吗?
谨慎点,别露馅——
不过,他本来就准备恶心恶心郁燃,让他受不了把自己赶走的。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舟向月闭着眼心念电转之间,郁归尘开口了。
“……你故意的?”
不容躲闪的问话从头顶传来,那种扑面而来的金属灼烫气息更加凌厉逼人。
舟向月缓缓睁开眼。
一睁眼便望进了一双凌厉的暗金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蹙起眉头躲闪开目光,扭过脸去看被按在头顶的双手,不舒服地挣了挣,语调怯怯:“……您,您在说什么?”
难道郁耳朵还指望他上来就不打自招?
哎,小徒弟还是像当年一样天真单纯,毫无长进。
“看着我的眼睛。”郁归尘说。
他手上摁得更紧了,轻轻松松便死死压住了身下人的挣扎,还俯身下来,高大的身躯整个将少年笼罩在了底下。
这下好了,别说被抓在头顶的双手,舟向月连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舟向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风水轮流转,五年师父三年徒弟……
他忍。
舟向月是何等人也,转瞬就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
他挣扎犹豫地抬起头,怯生生看进郁归尘的双眼。
不就是比拼演技嘛,他最擅长了。
仔细瞧去,郁归尘其实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但瞳仁中隐隐流转暗金色的碎光,乍一看便极容易错认为暗金色的瞳仁。
舟向月仅仅与这双眼对视了几秒钟,眼中便燃起一丝灼痛,仿佛有火燃烧。
他顿时泛出了泪花。
做师父时从来没有被郁燃这么盯过,没想到小兔崽子直视的目光这么厉害。
而且一千年不见,小徒弟的道行竟已这么深了,不愧是天天在师父睡懒觉的时候早起练剑的变态……
不知道说点啥,给大佬磕个头吧。
“……郁前辈,您弄痛我了,”舟向月湿漉漉的眼睫微颤,缀了迷蒙如雾的细细泪珠,“我……我有点害怕。”
醒醒,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一千年了!
你面前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凡人少年啊,禽兽!
郁归尘闻言果然一僵,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松了半分。
舟向月立刻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委屈掉泪,嘟嘟囔囔:“……郁前辈,谢谢您从魇境中把我救出来,没有您我恐怕就死了吧……但,但好多人竟然以为我们是……是那种关系……”
郁归尘的手一颤。
舟向月大喜,哽咽地继续下猛料:“他们还以为我身上的伤……都是……您……在那个……床上……神勇无比……不懂得怜惜人……”
郁归尘整个人都僵成了木头,耳根子刷地红到仿佛能滴血。
舟向月觉得自己憋笑快要憋出内伤了,好在演技精湛天衣无缝,能用抽抽噎噎掩饰肩膀止不住的抽动:“甚至还听到有人议论说……说您……是看上我了才利用私权把我弄进学院……”
眼前骤然一花,郁归尘倏然起身。
一身黑衣绘金的高大男人眉眼冷厉,长发遮住通红耳朵,看起来冷峻如高山峭壁,很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如果不是刚才那瞬间舟向月听到了他近在咫尺的剧烈心跳声,还真信了他的鬼。
看来一千年过去,他这从不懂骗人为何物的好徒儿演技也不是全无长进。
不过,好在他还是拿捏准了郁归尘的死穴。
这么一个几乎对什么都有洁癖的小祖宗,被人不明不白地污蔑有私情,那绝对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舟向月从床上坐起来,揉起手腕来,一边揉还一边发出轻微隐忍的“嘶嘶”抽气声。
他瞥了郁归尘一眼,满意地看到他僵硬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愧意。
一个小动作让他愧疚一整天,完美。
舟向月心情大好,偷偷打量了几眼一千年未见的小徒弟。
或许是因为郁归尘也是闭关了数百年刚醒过来的老古董,他身上依然是一袭和当年如出一辙的玄色长袍,长袍上点缀着日月、星辰、藻、火等金银纹绣十二章,腰间墨色佩绶,玉色煌煌。
这矜雅贵介的一身,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被寄予厚望的人间帝星,吃穿用度均是人间顶级的规格。
一道绘饰金纹的黑色鹊尾冠在发间高高挑起,在梳得无一丝凌乱的额发前压下一枚梵印,金色流苏坠到额间,隐约有金属摩挲的细响。
舟向月眨了眨眼。
郁燃一向戴鹊尾冠,他是见过的,可这梵印流苏却是他第一次见。
不得不说,金色流苏坠在前额,微妙地将郁燃那凌厉逼人的气质压了压,衬出几分少年气的俊朗卓然。
看来郁耳朵的审美也有所长进,不错不错。
郁归尘眉眼一敛,垂目看向手中流淌着雪色的银白长剑。
舟向月也随着他的目光去看那把剑,看见剑身光彩熠熠,似乎比他刚见到的时候更加明亮夺目。
他不由得有些出神,想起当年他第一次见到不二剑的时候。
那年他十二岁,瘦瘦小小,在翠微山怎么吃都养不胖。
然后,这把剑选择了他。
“想不想摸一摸?”郁归尘忽然淡淡开口。
舟向月一惊抬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剑似乎有点入迷,被郁归尘发现了。
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起来:“不了不了……”
郁归尘冷冽的眸子意味不明地盯着他,剑眉轻挑,便听得他继续道:“毕竟剑如主人,威武雄壮……不敢摸不敢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