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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的大佬，史蒂芬自然要小心巴结。
双方握手之后便落座交谈起来，史蒂芬在暗叹对方没有一点架子之余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和这位前辈探讨一番业内经验。
可令史蒂芬尤为意外的是，这位因商业片成名也因此饱受诟病的大导演竟然……颇有些哲学家的气质。
“你为什么要拍电影？”面对史蒂芬的滔滔不绝，诺兰只是用一口浓重的伦敦腔反问道。
“为什么……”史蒂芬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各种备选答案，最终挑选了一套不那么做作的说辞便准备侃侃而谈。
可才起了个头。
“你为什么拍电影？”诺兰只是重复问道。
“我……”史蒂芬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可以听听您的答案吗？”
“人是什么？”诺兰又问。
“……”史蒂芬开始有些汗流浃背。
所幸诺兰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而是自问自答道，
“人是容器。”
“神是什么？”依旧无需史蒂芬作答，诺兰自顾自接道，
“神不过是更大的容器。”
“你有没有感受到。”诺兰看向史蒂芬，
“我们生活在一个囚笼当中？这里没有任何自由可言。”
“自由。”史蒂芬擦了擦鼻尖沁出的汗珠，
“是的，文艺创作需要自由的环境……”
“不不不。”诺兰打断道，
“别跟我谈论那些虚伪的话语，我是在说这个世界，这一整个……我们所生活的地方。”
史蒂芬下意识地抿起嘴唇，试图理解诺兰这番话的用意。
“世界。”诺兰将椅子拉近了一些，
“地球，太阳系，银河系，整个宇宙……都是禁锢我们的囚笼。”
“而最可悲的是，我们，全体人类的内部并不团结。”
“……”史蒂芬无言以对，天文学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舒适区。
“你去过工厂吗？”诺兰忽然道，
“用流水线工作的自动化工厂。”
史蒂芬点了点头。
啪。
诺兰打了个响指，
“那你肯定见过，那些美妙的，用来塑造形状的容器。”
“它们能印出千篇一律的造物，哦，整齐划一，这才是工业体系建立的关键。”
“标准和趋同化让人类团结到一起，因此才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这也是工业革命能够成功的根本原因。”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史蒂芬。”
“要想打破禁锢，必须先将人类改造成统一的模样，这是集合力量的必要前提，也是唯一出路。”
此时的史蒂芬已经快要被绕晕，只能迷糊地点头附和着，
“是的……诺兰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重要的是让人们看到什么。”
诺兰猛地将头靠近，用压抑着的低沉声线诉说起某种宏图远景，
“画面，音乐，故事……我们要把普罗大众包裹在我们织就的茧子里。”
“我们要冲击人群的价值观，要让人群死心塌地地认同我们，要让青少年对我们的娱乐产品上瘾，要像将洁白的布匹染上艳丽的颜色一样，去引导，规整，改变人们的思想。”
“灵魂，一切根源就在于灵魂。”
“而意识正是人类灵魂的表征体现，所以文化会成为我们夺取这个世界的最好工具。”
“我们不需要暴力，只需要柔和的，温润的……悄悄占据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大脑，我是说，人类。”
“我们在塑造人类的灵魂。”
诺兰抬起了头，
“我们……在拯救世界。”
第591章 撕破脸皮
吱——
房门再度被突兀推开。
史蒂芬下意识地投去目光，却旋即陷入呆愣之中。
“诺……诺兰？”
来者竟和克里斯托弗诺兰长得一模一样！
史蒂芬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打量，可无论再怎么揉眼，都挑不出眼前这两张脸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双胞胎？
“请问……”史蒂芬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两个诺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哪位才是诺兰先生？”
闻言二者对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
“呵呵呵呵……”
“抱歉。”后来的诺兰极具绅士风度地向史蒂芬微微侧身，
“是我用错脸了。”
随后他便将五指按上了自己的脸。
嘶啦——
他竟将整张脸都撕了下来，徒留脖颈上空洞的一团无光之黯。
而后不顾已经呆了的史蒂芬，他便自顾自地用双手在脸颊边缘拉扯起来，将黑暗拉长扯平，进而幻化出人皮的质感，直至定格为一张新的脸。
却让史蒂芬霎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黑……黑泽明？”
史蒂芬当然认得这位殿堂级的世界电影大师，因而也十分清楚，黑泽明早在上世纪末便已与世长辞。
“抱歉。”这位身份不明的绅士依旧彬彬有礼，
“时间有限，是我太着急了。”
随后其容貌再变。
这回是1999年便已逝世的斯坦利·库布里克——另一位具有广泛影响力的电影导演。
“别玩了。”冷眼旁观许久的“诺兰”终于站了起来，
“知道时间紧还不赶快做事？”
“好吧好吧。”这位顶着逝者脸庞的绅士摊开双手示意投降，同时饱含无奈地看向史蒂芬，
“真是可惜，史蒂芬。”
他讪笑地系着燕尾服胸前的衣扣。
“我看过你的电影，很有意思。本来还想保留你的独立意志……也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过谁知道呢？我们都还没有好好聊过。”
“你们……”腿软无力的史蒂芬瘫软在椅背上，满脸惊恐地看着二者逐渐靠近自己，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来实现你的愿望。”二者都将人脸摘了下来，
“你不是想要加入我们吗？史蒂芬。”
“现在……”
两团幽深蠕动的阴影异口同声道，
“你就将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
黑暗一拥而上。
……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二者总是相伴而行。
因此在热闹非凡的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后，空旷的后台也成了废墟一样的寂静之地。
唯有勤勤恳恳的年迈清洁工依旧惦记着这里，毕竟这和他每天能否领到维系生计的薪资息息相关。
唰唰，唰唰唰……
化纤束成的扫把毛刷摩擦着砖面。
清洁工仔细地扫过每一寸地砖，也不放过任何一条可能藏污纳垢的细缝。
他有时会自比那些在华丽舞台上演奏的音乐家，觉得自己也没差到哪里去。
“mi，fa fa~”
唰，唰唰……
吱——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立马让清洁工起了个激灵，老脸一红，连忙闭嘴低头摆出一副埋头干活的模样。
而后装作不经意间扫过眼神，清洁工才看清前方杵在化妆间门口的中年男人。
好像是叫作……史蒂芬？
得益于工作便利，清洁工算是免费观摩了今晚的颁奖盛典，自然也记得这位在讲台上致过辞的最大赢家。
只不过这位成功人士的神态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先生？”清洁工正好扫经化妆室门口，便随口询问道，
“您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也不怪清洁工会有此疑虑，毕竟这位先生此时正跟抽风一样微微颤动双手，且脸色铁青，双腿也好似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
“我……我……”对方的声音同样古怪，像是刚被架在炭火上烤过一样干哑，
“没，没事，谢谢谢谢谢……”
就在“史蒂芬”犹如陷入死循环一样重复着道谢的时候，身后陷于黑暗的化妆间里却突然走出了一个大活人。
差点给清洁工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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