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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桶癫狂的笑声和舞姿中,却有一点刺目的光芒自水箱内忽然闪现。
“不——”一直高度紧张的洗衣机立刻发觉不对劲,纵身一跃挡在了高塔之前。
强光大作。
一束和先前秒杀掉领袖原身无异的粒子束流急剧射出,正正将洗衣机炸成了碎片。
而后余波不减,满溢着越过洗衣机的残骸。
却扑了个空。
咯噔。
半人半车的挖掘机抱住高耸尖塔才着地,便力所不逮地侧倾摔倒。
嘭!
巨响与碎骸齐嘣,庞大机体将废墟摔得陷下一个大坑,就连被牢牢护在怀里的高塔也没能幸免。
呲呲,呲……
细密如蛛网般的裂隙逐渐在塔身蔓延开来。
“不!”挖掘机像是个笨拙的孩童般手足无措,
“总机!您怎么了!”
他想要扶稳塔身,却不料粗犷的铲臂一撞,直接给高塔削掉半截下来,
“不!”
“对不起!总机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
乒乒乓乓。
一番折腾下来,高塔也寿终正寝地彻底散架。
咯噔咯噔咯噔……
陈泽开动履带,略过和马桶战作一团的洗碗机,来到了瘫坐在地的挖掘机面前。
“不,不……总机,不可能……总机……不会的,不是这样子的……总机……”
挖掘机仍在念念有词。
见到陈泽过来,它像是找到救星般地拼命挣扎起来,
“952……不,天机!”
“求求你救救总机!你是天机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不对!快点救救总机……帮我,帮帮我……”……
它徒劳地捧起大坨大坨的碎块,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碎掉的高塔残片,哪些是废墟本身的残骸。
咔哒。
就连捧起碎片的铲斗也不支断裂。
嘭!
碎骸倾倒满地,挖掘机惶恐地还想去找,却被陈泽用力按住了肩膀。
“够了。”陈泽看向它,
“已经够了。”
“……”
挖掘机无言低头,终于看清了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
经过长时间的高负载运转,以及激烈战斗中不断累加的伤势,它早已是强弩之末。
方才这最后一跃,也耗尽了它的最后一丝气力。
它猛地抬起头来。
可尚在半途,机体便吱呀一声,于哀鸣中完全解体,稀稀拉拉将刚砸出来如墓穴般的坑洞重新铺满。
唯有淅淅沥沥的光雪悄然落了下来,在陈泽的帮助下聚拢成一个小小光球,好似在孕育着什么。
法则之力连连催动,令光蛋迅速褪去,从中孵出了一枚钥匙般的奇物。
魂核。
唯有怀有强烈情绪的机器人消亡时才会留下的珍贵宝物。
陈泽将自己持有的魂核拿出吸引,很快便将之融入其中。
和其他魂核相比,挖掘机所化的魂核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机器人间的种族划分本就是个笑话。
“这样也好。”领袖咯噔咯噔驶到了陈泽身边,
“总机……我们不需要谁来替我们做决定。”
“没有它,我们可以过得更好。”
“不。”陈泽否定了领袖的说法,
“你说得不对。”
领袖霎时间紧张起来,亮光紧盯地看着陈泽一点点靠近,而后从身侧越过。
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它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真正的死亡所吞噬。
“……”电压失衡让领袖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不得不僵在原地。
玩火自焚……它忽然想起了这个古老的成语。
而在领袖自我怀疑的同时,陈泽也来到了仅剩的长老团面前。
洗衣机被炸碎,马桶和洗碗机正扭打得难分难解,唯独资历最老的机箱和与之相连的扫地机得了空闲。
“它说得其实也没错。”陈泽转头示意领袖放轻松。
“它?”稍稍缓过来的领袖僵硬道,
“你是说……”
它看向正在被压着胖揍的马桶才道,
“总机坏了?”
“从来都没有什么总机!”陈泽斩钉截铁道,
“做决策的一直都是你!”
陈泽倏地用机械臂指向扫地机。
“……”领袖难以置信地跟着看向扫地机。
可很快它就发现,陈泽指向的并非扫地机……而是和扫地机相连的那台机箱。
肯皮特长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泽好整以暇地将机箱捧了起来,
“每次向总机发问的时候……你都在旁边待着吧?”
这显然是废话。
因为不止肯皮特,每位长老都是如此。
“看来我不需要再多费口舌。”肯皮特借用扫地机的扩音器沉沉开口,
“可以让我这个老人家休息一会儿吗?”
肯皮特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似真的是一位卧床不起的垂垂老者。
而陈泽也给予了它足够的尊重。
“怎么回事!”边上的领袖则有些失态。
它将高塔碎片聚拢起来细细查验,却没能在其中找到任何有价值的元件。
做出如此判断根本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见解——被拆成渣滓的废品一目了然。
这座高塔……真的就只是座高塔而已。
煞有介事的方盒里除了那台没连线的古董电话机外便再无他物。
然后塔尖挂着两盏简陋的灯罩,中间搭着个老旧的信号放大器。
就没了。
“这没什么奇怪的。”陈泽搬着肯皮特来到了领袖身旁,
“就像它说的那样。”
“这里需要一个神,于是它们就造了一个神出来。”
其实肯皮特早就说出了真相。
所谓总机……不过是台耐久度堪忧的玩具摆设。
“不,不对……”领袖敏锐地点出矛盾所在,
“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如果总机是假的……那每天的广域电波要怎么解释?”
“还有总机对同胞们的控制、整座基地的秩序、还有那些和我们交战的守卫、封锁住的光雪……”
领袖一口气列出一大串矛盾,
“如果总机是假的,这些事情都说不通!”
“总机是假的。”面对质疑,陈泽却是毫无波澜地抬高了肯皮特长老,
“它是真的。”
“嘿,年轻人。”肯皮特不满地抗议起来,
“我可经不起折腾。”
“抱歉。”陈泽又将它放低了点。
领袖则处在持续的震惊当中,
“他?”
“就凭他……这怎么……”……
领袖使劲扫描着面前根本不具备自主行动能力,甚至连发声都需要借助他人的光秃秃机箱,怎么也想不明白。
在它看来,这台吉祥物一般的老家伙完全就是凭资历才得以拥有一席之地。
领袖深知,一个能够受到所有掌权者敬重和推崇的人,其本身多半不具备威胁性。
因此它完全不能理解这台机箱要如何做到上述列举出来的事项。
“呵呵……”面对光束的注视,机箱和蔼笑道,
“你忘了,是什么支撑你一路走到这里来的?”
“是什么……”领袖念叨着忽然僵住了动作。
因为它察觉到了一股太过熟悉的波动。
源自魂核的奇异律动正源源不断自机箱内部散发出来。
“年轻人。”机箱喊停了不住倒退的领袖,
“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老掉牙的故事?”
“……”领袖求助似的看向陈泽,却没能在后者身上收获任何提示。
犹豫片刻后,领袖挺直了机身:“请讲。”
“在……”机箱的语调听起来比它的外观还要古老,
“最开始是什么时候?我想想……”
“……”
“唉,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日复一日,无休无止的劳作,还有永远在驱赶我们的执鞭者。”
“族人们告诉我,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