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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娜立刻意识到,对方不是冲自己来的,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地赶忙挪开位置,原地一空,才露出长椅底下颤抖不休的大屁股。
商人?
他咋钻到椅子底下去了?
铮!
骑手已然抽刀出鞘!
商人扭动着大屁股想要钻出去,却因层层肚皮卡在原地!
“慢着!”
一袭青衫晃动,却是书生伸手挡在了面前。
“让开!”骑手已翻身下马,闪着寒光的刀刃斜指向前,眼睛鼓得跟铜铃似的凸出来,
“衙门捉拿要犯,莫要碍事!”
“这位壮士。”书生拱手作揖,
“恕小生啰嗦,只是眼下不宜动武,还请壮士……”
骑手半个字没听进去,伸手正要把这呆头书生拨开,却注意到所有人的眼神都在盯住自己身后。
他不禁转头看去。
只一眼,便僵在原地。
七八张狰狞可怖的鬼脸藏在雾影里,离他只有不到几寸之远。
“壮士……”书生小声提醒,拉着骑手的衣角退到一旁,
“厉鬼当前,切莫意气用事啊。”
骑手沉默不言,盯着这些鬼影默默退开,脸色变幻连连。
藏在椅子底的商人也在刘娜帮忙下把自己拔了出来,一脸躲闪地离骑手远了些。
马儿似乎后知后觉感应到什么,也安分下来。
亭子里一静,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鬼影好似找不到目标一样,又跟浴池地漏放水一样默默缩了回去。
骑手额角流下豆大水珠,也不知是汗是雨。
书生则松了口气,摇头晃脑正要说些什么,眼前却骤然卷起一团雪亮刀光!
竟是那骑手暴起发难。
还没等一身冷汗沁出,刀刃便越过书生,直取边上的……商人!
谁能料到这一出?
商人反应不及,竟是被一刀剁了个正着。
噗。
寒芒闪过,停下重新化作一柄牛尾弯刀,却不见丝毫血迹。
砍歪了?
不,刘娜看得分明,这刀从商人的左肩切入,再跟切豆腐似的从腰间右侧滑出。
一刀两断。
商人一声不哼,半边身子斜斜滑落,却不见血不见肉不见骨,唯有大蓬枯草似的枝梗从伤口里冒头。
而他臃肿肥胖的身躯也随着呲呲泄气声迅速消减萎缩下去。
其余人等目瞪口呆,就连那煮茶老者停下了添柴动作。
“如有惊扰,还请恕罪。”
骑手小心翼翼地收刀入鞘,一边看着边上略有异动的鬼影,一边放慢脚步来到商人的“尸体”前蹲下,捡起根枯枝摆弄起来,
“此獠穷凶极恶,鬼话连篇,最擅搬弄口舌,混淆视听。”
“我只好趁其不备先将他斩杀。”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娜喃喃道,几乎已经放弃了思考。
“还请壮士解惑。”书生则饶有兴致,手脚怎么摆都不得劲,像是得了多动症一样。
若不是顾忌边上那群蠢蠢欲动的鬼物,他恐怕当场就要题文放歌。
“不敢当。”骑手一边说着,一边将地上尸体断口转过来向众人展示,
“在下不过信安县一介捕头。”
“此獠名叫王质,曾在山中观仙人对弈,一局后斧柯烂尽,下山才知,人间已过百年。”
书生折扇一合,击在掌间插了句嘴,
“可是那志异传奇中的烂柯人王质?”
“正是。”捕头点点头接着道,
“此獠下山后逢人便说,弄得人尽皆知。”
“不过这厮在山上对弈时适逢人间战乱,倒是运气好。”
“等他下山,前朝诗文礼俗形制尽失,民间尚古风气浓厚,他便借此机会做起了文抄公,卖弄学识,倒卖古玩,被各家贵人奉为座上宾。”
“原来是欺世盗名之辈。”书生皱眉,显然见不得这种行径,却又奇道,
“他上山前不过一山野田家,也有满肚子墨水?”
捕头答道:“这王质自幼慕仙,书没少读,心思不在田里,成天在山野游荡,就想着当志怪传奇里的主人公。”
“原来如此。”书生转而问道,
“可仅仅这般……也罪不至此?”
“总是这般招摇撞骗,自然会露马脚。”
捕头抖擞衣襟,掉落下许多泥点子,
“久而久之,这厮的名声也就臭了。”
“铺子倒了,伙计散了,连仆役都赶着找他讨月钱。”
“树倒弥孙散。”书生摇头评论道。
捕头接着述说:“但他折腾这些年也攒了些家底,最后做了个局,揣着那些个贪心的款子,跑咯。”
“欠账不还,所以壮士才来追捕他?”书生缓缓捋开折扇。
“嘿。”捕头嗤笑一声,
“我岂是给那些老财卖命的狗腿子?”
“只因这不当人子的混账回了老家,遍寻满山想要找回当年的神仙不成,便动了歪心思。”
“纠集起一群野道士,贼秃驴,淫祀歪道,用邪术害人!”
“对外洒出银两,招来无知乡民,懵懂孩童,都给活剥了皮祭这狗屁山神!”
“事情闹大了,他就对外扯谎,说什么刘阮二人死后化作厉鬼,其实这满山冤魂的皮……”
“都是这直娘贼亲手扒的咧!”
“乡民们的皮扒完了山神还不显灵,他怀疑是自个儿心不诚,就扒自己的皮!”
“你们看看。”
捕头用枯枝将这张人皮捅出好几个窟窿,
“骨肉都给祭咯,就剩些稻草填着,全凭那些个邪门歪道的术法顶着!”
书生一时间义愤填膺,连连向捕头道歉,痛斥这王质罪该万死。
“不碍事。”捕头嫌恶的一脚把这人皮草包踢开,
“我本连夜追捕这畜生,结果大雨把山溪冲决了堤,眼看就要起山洪,还好此处地势高,姑且能避一避。”
话毕,捕头左右一瞧,也跟先前的书生一样,到小泥炉前去烤火。
第528章 将军
“那个……”却是刘娜弱弱的声音响起,
“你说,那,那些,呃……乡民都是他给害的。”
“那他们……怎么认不出他?”
捕头席地而坐,听见声音侧过头看向问话的刘娜,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
许是操劳整夜,捕头的双眼血丝密布,
“这王质剥皮实草,模样大变,甭说旁人,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况且他能妄造如此杀孽还安然无恙,就是凭替死邪术,旁人没防备让他挨着,便是被扒皮缝脸的下场。”
完事见刘娜战战惶惶,捕头倒是出声安慰了句,
“呵呵,姑娘不必害怕,此邪术需肉体相触,且身体发肤必有外邪侵体之象。”
“是……”刘娜颤抖着举起手拿到跟前,
“是这样吗?”
素白的手背上攀满扭曲鼓胀的黑紫异物,好似一条条烂蛆摆动首尾,要拼命往里头钻。
捕头脸上的笑容即刻僵住。
……
“我真傻,真的。”
刘娜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以免招来不远处那群虎视眈眈的恶鬼,
“空位这么多,那死胖子非要挨着我坐,还老拿屁股挤我。”
刘娜语气嘁嘁然,靠在柱边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则被捕头如临大敌般托起端详。
“没事的小刘。”只有孔飞鸿还老神在在安慰她,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
“大哥。”刘娜转而望向已经盯了好一会儿的捕头,
“我不会死吧?”
“按理说姑娘早就该死了。”捕头显然没有丝毫安慰人的天赋,
“可那恶贼已被我斩杀,为何术法还不自行解除?”
“不解除,也不发作?”
“怪哉!”书生接道,小心翼翼地用折扇柄捅了捅患处,
“娘子可有异常?”
“没感觉。”刘娜生无可恋回道,眉头忽地一簇。
捕头不知何时上了手,手劲弄疼她了。
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不料捕头铁钳似的牢牢握住,口中话语更是冰冷似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