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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年纪大了,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总归是有些空虚。

多个人,多少也能多些生气。

呵呵……想到这里,严新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无儿无女一辈子,想不到到头来还是逃不脱这种老人家的希冀。

其实当初,他也有过相亲相爱的师兄弟,好似一家人互相照顾。

眼前一花,大师兄张宝胜那憨厚的笑容便浮现眼前,明明最喜欢赶时髦,却偏偏生了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再笑起来往田头草垛边上一蹲,谁也挑不出毛病。

一身西装衬衫跟长在身上一样,巴不得睡觉也穿,还最爱捯饬,挺得能挡子弹,裤缝线快跟刀口一样利。

这么多年了,往事已如雾霭般迷蒙,但严新始终记得,大师兄只钟情于司丹康的头油,没有就不用,绝不将就。

每每整理发型时他都得三令五申:“不准乱碰我啊,弄乱了我得重新梳。”

然后便往脖子上怪模怪样地系好餐巾,身板笔直,摆弄头上这一亩三分地。

这时忽地有一双手伸过来,将张宝胜的发型弄乱,那是最古灵精怪的小师弟季连缘,他入门最晚,年纪也小,性子皮,最喜欢捣蛋。

被惹怒的张宝胜小心翼翼撸起袖子和季连缘闹作一团,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而他,严新,总是在一旁默默旁观,想着自己的心事,时不时被逗乐或波及,也会跟着苦笑摇头。

“哈哈!大师兄你瞎讲究啥,我看你扛把锄头比什么都好!”

“臭小子,给我过来!”

“啊啊啊呀——疼!疼疼疼!二师兄救我!大师兄打人啦打人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打打闹闹的,跟小孩子一样!”

“小新,他把头油抹你屁股上了。”

“什么?!我……臭小子!别跑!”

“啊哈哈哈哈哈哈……快—来—追—我啊!哈哈哈哈……”……

师兄弟和气一团,虽然免不了嬉闹争吵,却都将彼此当作家人看待。

这样的往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

但是回不去了。

因为他亲手毁掉了这一切,他挑拨徒孙让季连缘锒铛入狱,妻离子散;策划阴谋逼疯张宝胜全家七口人,夺走宝物。

咔嚓。

眼前这幅和谐美满的画面突现裂痕,而后像一张照片似的,从中间裂作数片,被一片黑暗吞噬。

而黑暗当中,唯有一双滑腻湿濡,如同两栖类长舌般的诡谲器官,舔舐着要伸上来。

长舌的顶端逐渐圆润钝化,显出两只充满恶意的眼球来,令人作呕地舔舐着严新的脸颊,留下道道粘稠且让人闻之反胃的异味脓液。

“我的好徒弟,嘻嘻~”

“做得好噫~~嘻嘻……做得好啊!嘻嘻嘻~~~”

“啊啊啊!”严新被这幻觉吓得大叫后退,脚下失衡一个猛子撞上了书柜的边角。

“嘶——”他疼得心脏几乎停跳,痛苦地蜷缩起来抱住伤处。

多少年了,严新的师父赤松子就如同梦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夜不得安眠,日不得安思。

明明多年前一别,一门师兄弟散伙后,赤松子便销声匿迹。

但严新总觉得,总觉得赤松子其实从未将那恶心的目光从师兄弟一行身上移开。

它只是一直躲在暗处,俯视所有人,欣赏自己所做的一切,同时在悄悄等待着什么,等待一个将自己吞吃入腹的机会。

一如多年前,严新目睹的那场血腥屠杀。

好一阵,待痛觉退去,严新的思绪也逐渐镇定下来,回归冷静。

无论怎样都好,他知道,自己早已回不了头。

从地上爬起后,严新走到墙边,按下屋内最亮的那盏大灯开关。

啪嗒。

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明明是书房,可书柜书桌却通通被搬至角落腾地。

而正中间的位置,则被布置成一片很难确切形容的……法坛?

也许用“杂糅”来表达还勉强能算贴切。

最边上是一圈圈的人胆猪心状的嶙峋石块,上面刻着某种用墨粉标记的铭文,再往里则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项链、假木驴、鞠球、酒坛、佛珠、砚台、裹尸布、十字架、匕首、扫帚、铜炉……似乎都有年头,斑驳陈旧,浸在粘稠如变质橙汁般的液体中。

最内层是一整圈由青铜铸造的台阶,好像刻意被做成高低间隔无序的模样,没有一处细节符合对称美感。

缝隙间也塞满了各种杂物碎屑,几根显眼的特制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可先前散发出的尘霾般迷雾却仍在整个法坛上方笼罩,灯光照耀下来,被折射得明暗不定,好似一团似散还聚的灵魄。

整个法坛的细节极为丰富,能看到各种教派的痕迹,却又像东拼西凑起来,不必再过多赘述。

虽然驳杂,但想必任何人只要看见,就能一眼指出法坛的核心。

那只朴素无华的三足两耳青铜鼎。

鼎身除了一个“天”字外没有任何纹饰,此时黑得吓人,正发出一种如同火焰将空气烧灼扭曲般的幽波,足以让任何见者怀疑自己的眼睛。

也包括这个法坛的启用者,严新。

但他怀疑的不是这诡异场景,而是这法坛为何没有生效。

就在刚刚,他确信自己成功了,成功通过这尊宝鼎,定位到另一把同源的古剑,并隔空锁定住其位置。

可就在法坛持续生效,即将筹算出古剑的具体位置时,整个过程却忽然中断,甚至反噬到了主持者严新。

法坛本身没有问题,很明显,是外力所致。

外力?

怎么可能是外力!

严新冷静下来从头思考。

几个月前,宝鼎异动,昭示着他心心念念多年的那把古剑,那把被封印在小师弟季连缘老宅家中的古剑不知为何,脱离封印而出。

严新不知是喜是忧,一方面,他因为无力破除封印,所以故意忽视此地的存在,不作任何监视和布置,以防此地无银三百两,被人觉察。

毕竟……可能知道其中真相的人,多半都已不在这个世上。

而另一方面,他自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既然古剑封印已除,那或许……是他得手的一个机会。

于是他连忙布置法坛,利用古剑和宝鼎之间的联系锁定其被移动后的位置,再委托给隐仙会出动。

当然,他不会把真实情况告诉隐仙会的人,只是找了个其他借口。

对于隐仙会,虽然多有来往,但严新始终是防范多过信任。

可数月过去,他收到的却是任务失败消息。

严新知晓,因为自己没有将实情和盘托出,所以隐仙会的人必然不太重视,恐怕不会派出多强的力量。

可即使如此,那带走古剑的不明人士能够让隐仙会吃瘪,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毕竟隐仙会背景深厚,在自家地盘上可不只是个庞然大物,甚至称一句霸主也不过分……

所以严新精心准备数日,几乎耗尽积攒再起法坛,准备再次隔空锁定古剑的位置。

可就像是无线电信号被人隔空一巴掌扇断,严新难以相信,法坛居然遭受了阻碍。

是谁干的?

毫无疑问,肯定是古剑目前的持有者。

首先排除持有者是个强大修士的可能,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哪怕是他,严新,真正的天纵奇才,惊才绝艳,天命之子,位面究极幸运儿,悲哀宿命的唯一终结者,新纪元的开拓先驱,人族……,不,万千生灵种族无数年来祈求的盖代救世主,也仅仅能做到距离三十公分隔空操纵一枚骰子翻身罢了。

饶是如此,也已经是说出去能震惊超凡世界半壁江山的惊世壮举。

严半壁……哦不,严新也就是低调,闷声发大财,忍辱负重以图伟业,要不稍微放出点风声,他家门槛不知得被多少闻讯赶来的人踏烂。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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