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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季!”
“哎!”季连缘差点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和自己相识的另一名狱友。
“你刚刚跑哪去了?”狱友倒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都没找我杀一盘,我这手痒痒,没对手啊!”
“改天,改天。”季连缘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随口敷衍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聊着,直到点名完毕,所有人分批回各自监舍。
“明天记得啊。”临别前狱友挤眉弄眼,季连缘只好回了个大拇指。
周遭人愈发稀少,季连缘的心思也越来越急。
怎么回事?
说好是今天的,怎么还没动静……
季连缘的心逐渐悬了起来。
他在书信中和张厚德用暗语约好,上次梦中所见的那个神秘人会在今日再访。
至于见面所需的道具,时机一到自然会送达他手里。
身后人挤了又挤,有些不满季连缘的行动迟缓。
“季连缘!”有狱警发觉了磨磨蹭蹭的季连缘,高声呵斥道,
“手脚麻溜点!”
“是!”季连缘唯恐被发觉不对劲,没敢再拖,只好跟上队伍一步步朝牢笼监舍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离门口还有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季连缘不禁眯眼看了眼天空,被阳光刺得有些难受。
“唉……”
等了一整天,等回到高墙铁网的监舍里恐怕就……
“唳——”
一道迅疾的黑影划过地上队伍,许多人啧啧称奇,抬头围观这不知哪来的鹰隼。
但很快,随着几坨天降之物掉落,许多人都骂骂咧咧起来。
“妈的哪来的傻鸟啊!”
“呸!恶心死了!”
“我要换衣服,等等!”
“你别过来啊挖槽,臭死了离我远点。”……
人群一阵骚乱。
“肃静!”几名狱警厉声呵斥,很快将秩序整顿下来。
“快快快!”
“回去!”
“走走走!时间到了!回去你再换!”……
众人规规矩矩地回到监舍,突发的小风波很快平息。
只是没人注意到,季连缘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而紧握的掌心内也多了一些小东西。
啷儿~当!
铁闸门关紧,舍友们开始享受自由活动时间,同时等待一会儿的新闻广播。
唯有角落里的新人仍在烦闷地抓挠头发,背诵冗长监规。
季连缘趁着拿洗漱用品的间隙悄悄摊开掌心望了眼,却见手中已经空空如也。
啊?
不,他很快发现,掌心是空了。
但掌心的皮肤上却多了一个小小的印记,看似繁复玄奥,不可细观,否则头昏脑涨,不知有无。
季连缘心中了然,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照常洗漱。
直到夜色渐深。
监舍里灯光通明,这里从不关灯。
但除了新来的人辗转反侧外,其他人早已适应。
季连缘也不例外,甚至睡得格外香甜。
只是迷糊之间他忽然察觉到一阵刺目,坐起一看,掌心微微发光,而身边空无一人。
霎那间他明悟了,自己已经身在梦中。
就在这个念头成型的下一刻,周遭天翻地覆,高墙铁壁伸缩拉拢变形,将这里变作一处宽阔的房间。
房间内没有任何摆设,唯有他一人独坐。
“你好。”
待季连缘再去听,眼前却已是自然而然地多出一人。
其人高大俊朗,年纪很轻,此时正带着微笑打量自己。
“你好。”季连缘沉住气,伸出手和陈泽的梦体交握。
“厚德……是你在照料?”季连缘本来没想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只是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吃过多少苦,他就怎么也拿不起架子。
“照料谈不上。”陈泽承认下来,
“就是顺手帮一帮。”
季连缘点点头,又跟陈泽询问了关于张厚德的许多细节。
有些事他不敢亲自对张厚德问出口,一直憋到现在。
“畜生啊!”季连缘气得一跺脚,整个梦境都颤了又颤。
他头上的发丝如同钢刺般分别聚拢,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生长,带着怒气捅向天上的不知高远处。
“马福成……我当初对他那么好。”
“还有那曹小子,居然是他偷的东西……可怜我那小徒儿,倒真是我冤枉他了。”
“造孽啊!”
“王林……他明明说得那么好听!为什么!”……
季连缘狂怒发泄了一阵,陈泽也不好去打断。
仔细想想,这位的人际交往也真是没谁了。
从门人弟子,到亲朋狱友,没一个人靠得住,谁都能坑他几下子。
哪怕薅羊毛的都不见得逮着一只羊拼命薅。
到最后季连缘长吸一口气,突然跪倒在地,认认真真地对陈泽行了一个大礼。
“我前半辈子傲得很,谁都不服。”
“现在回头看来,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这辈子,其实窝囊得很。”
“唯一还剩下点念想,就是厚德。他还年轻,他还来得及。”
“我命贱,生出来就没了娘,三岁遭一场涝,老子也死了。摸爬滚打混大的,不拜天地,不信神仙,就拜过我师父一人。”
“我师父给我算命改名,批我命里注定颠沛流连,唯有缘法可破。膝下有厚土万重,见有德贵人方叩首。”
“可怜我临老到头,才在眼前得见贵人。”
“先生,请受季连缘一拜。”
话毕季连缘五体投地,虔诚投首。
陈泽没有阻拦,受下了这一拜。
“起来吧。”陈泽似乎并没有被打动,
“张厚德我会多看着点。”
“我就跟你直说,我是为了炼炁术来找的你。”
季连缘听闻这话正欲抬首作答,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起,和眼前的无名高人面对面平视。
这难道不是我做的梦吗?!
季连缘有些无法理解,潜意识中敏锐发觉并抵触这种被他人掌控的变化。
“先生您,怎么称呼?”季连缘强压下本能,恭敬开口道。
“我姓陈,不用这么客气。”
“陈先生。”季连缘逐渐镇定下来,
“您说的可是那张载有法门的残缺布帛?”
“不错。”陈泽伸手具现出那张残帛,递给季连缘辨认。
“是我当初收着的那块布。”季连缘点点头。
于是陈泽再一次将如何得到此物,已经和此物相关的王林最终下场跟他简略说明了一下。
“想不到如此曲折,最后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季连缘唏嘘不已,而后正色道,
“陈先生,能否容我从头说起?”
虽然是在梦中,但季连缘似乎暂时摆脱了阶下囚身份,倒也有几分自若的气度。
“在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陈泽意有所指。
季连缘点头没有细究,开始从头说来,
“那时候我还是个半大小子,手脚不干净,经常去村口的供销社偷东西吃。”
“本来我年纪小,动作快,也还算机灵,偷了几次都没被发现。”
“结果有次半夜,我赌输了钱,想着去顺点东西填肚子,没想到供销社的主任正好在那偷情。”
“我没忍住,趴墙根偷看,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说到这里季连缘小心地看了眼陈泽,怕他嫌自己啰嗦。
结果陈泽倒毫不介意,让季连缘接着说下去。
“那人拿根藤条要来打我,我哪里肯吃亏,边跑便喊,主任在偷人。”
“他立马就怕了,求我别喊,要跟我私了,就当没来过,还可以送我吃的。”
“我也是猪皮蒙了心,就跟他回屋里谈,结果进门就给按住一顿好打,差点没掉层皮。”
“还好我打小嗓门大,爬到窗户边上死命喊。”
“没把别人喊来,倒喊来一个还没我大的小孩。”
“主任让他滚蛋,本来我都绝望了。没想到那小孩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进来,屋里起了阵大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