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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背,看一遍记得的就讲给奶奶听。”陶运昌想了想说,“你也看,看完把要点转述给我。”
“看电视还要动脑子啊?”谢立哀嚎。
“怎么这么懒。”陶运昌收拾碗筷笑道。谢立帮忙,被陶运昌推开说,“吃完了就走,我还有事。”
谢立气他赶人逼问,“什么事,带上我。”
陶运昌见他一点不介意简陋的环境,无奈里多少动容,按下谢立的手说,“那你等等。”
话音刚落,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踏步声,陶运昌手上的活停下,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口。脚步声停在二楼门前,安静了几秒,蓦地响起一阵猛踹声,脆弱的老木门颤抖像将落的树叶。
“小崽子开门,你它马做好东西也不给老子送!”门外传来闷声怒吼,那人见房内无动静,开始拳打脚踢,旧式门栓几乎承受不住。陶运昌望着担忧的奶奶和傻眼的谢立,呼口气走到门口,拉下锁开了门。
门刚开,迎接陶运昌的就是一巴掌,把他脑袋扇歪,实实在在撞上了墙。
“老子喊你在里面也敢不理,反了你。”陶建成一身酒气熏的陶运昌想吐,他捂着脑袋冷冷看他。
“卧糙。”谢立哪看的下去,三两步要上前帮忙,陶运昌没等他过来,一脚就踹回去,陶建成吃痛缩在门口骂骂咧咧还想纠缠,陶运昌立马关上门,搬起放衣服被褥的塑料箱,重叠起来抵上门口。
陶建成继续撞击,门外断断续续传来脏话,谢立这才反应过来,迟疑道,“这是,你爸?”
“嗯。”陶运昌打开书桌抽屉,拿出谢立见过的,熟悉的药膏随便在头上抹了一点。谢立自己受伤眼都不眨,见陶运昌擦药心一抽一抽的,问他,“现在怎么办。”
“他发一会疯就累了,会睡在一楼,不用管。”
陶运昌坐回电视前,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陶建成的撞击,几乎把陶运昌的体面撞破,房间陷入沉默。
谁都没开口。陶建成果然持续不久,骂着人脚步渐远,谢立舒了口气,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一会儿去藤编店看店,顺路送你回家。”陶运昌望一眼圆桌,剩菜全凉透,杯盘收拾了一半,陶奶奶示意他们去忙,她可以收拾残局。
“我要一起去藤编店。”谢立坚定地盯着陶运昌。陶运昌别开眼看向天气预报,明天是多云有雨。这天的新闻无人记得,但房间里的一切却没人会忘。
陶运昌行事,无把握的总是少,可今天他还是动摇了,他没看谢立,换台道,“你不介意这些?”
谢立愣住,但只是很短的几秒,立刻确认说,“不会。”又怕语气不够让陶运昌相信,又说,“真的。”
陶运昌叹气,“我家就这样,学校里都清楚。”他从奶奶那里取了店上的钥匙,又恢复了平日无所谓的态度。方才的无奈只露出边角,便迅速被塞回去了。
待楼下动静全停,谢立随陶运昌下楼。本来高大的陶建成,狼狈地缩在破皮沙发上打呼噜,突然响起的鼾声轰鸣,谢立吓一跳,陶运昌像是失去了感官,唯有脸上的嫌恶看出他知晓陶建成的存在。
“走,别管。”陶运昌拽过谢立的手臂,时常温热的掌心鲜有的凉,谢立任他牵着,两人从昏白的,酒气盖住饭香的混沌房间里逃出。在黑暗里走远些,陶运昌才又感到了夏夜暖风和谢立身上浅淡的香气。
是脱离那股死气的,鲜活的味道。他不想放开那只细瘦的手臂,热烈的温暖传过来,像一条救生绳索。
但是他还是在夜里放开了他。
谢立失落道,“楼长,不能继续牵着吗。”
陶运昌走在前面,他步履快,独行好久,才回过头对谢立说,“抱歉,没让你吃顿好饭。”
“这还不好吃?比外卖好吃。”谢立笑道。
“是吗。”
“是啊,我恨不得天天来。”谢立跟近一些,讨好道。
陶运昌放慢脚步意外道,“你愿意天天来?”
谢立怕他担心伙食费,赶忙补充,“我交饭钱!”
陶运昌苦笑。但夜太黑也看不真切,他问,“你觉得我在意的是饭钱?”
谢立知道陶运昌其实是嫌自己烦人,只好沮丧道,“那我一周来一次总行吧。”
“天天来吧。”陶运昌望着蒙了雾的月亮,即使知道明天又是一场大雨,但他还是喃喃地说,“天天来吧,谢立。”
第47章 47.
“楼长其实是暖的。”
2016年7月5日
谢立
28.
陶运昌承诺了定会兑现。
谢立近日都会去一班等人。放学铃响,陶运昌的余光,瞥见后门口谢立躲闪的身影。他侧侧身,挡住了谢立的视线。
苏鑫依然执着,频繁约陶运昌去他家,陶运昌仍是婉拒。他很清楚苏鑫和自己是一类人,尽管家世天差地别。学习之于他们总是最简单的事,苏鑫叛逆,欲逃离家里掌控,陶运昌没有叛逆的资格,但离开镇南是他从小的梦想。他们都得背负属于自己的沉重。
陶运昌瞥一眼谢立,他正在后门归还沈榷游戏卡。陶运昌知道是近期新出的冒险游戏,谢立跟他承诺不打了要戒断,但还给沈榷的眼神明显很不舍。
陶运昌作为楼长,隐蔽的私心里,常常包括将沈榷和谢立的宿舍分开,最好再把谢立安插在身边,让那些笨拙又幼稚的傻事只有自己看到。
但他看见自己的手腿淤青一片,便知道都是痴心妄想。
苏鑫失望地道别,沈榷也已离开。陶运昌知道逃不过,慢慢走向后门,谢立斜靠在门上等他,流气懒散地和一班人打招呼。
陶运昌从不在意同学对他的舆论。贫穷也好,家暴也罢,只要考完高考带奶奶离开镇南,一切过去都轻的像风。
可谢立,谢立带来甜蜜,也带来沉重。
但陶运昌终是选择了靠近。
谢立见他走来,先是欣喜,很快转为惊讶,而后又变为愤怒。陶运昌见他咬牙切齿拽着自己淤青的胳膊问,“谁弄的。”
好像电影里黑老大看到忠心的属下受伤,那种夸张的表情,陶运昌轻笑道,“我爸。”
谢立的脸色又转为尴尬,陶运昌拍拍他的肩说,“走,今天吃什么。”
谢立还没从陶运昌受伤的愤怒里走出来,不甘心道,“你以后打不过叫我。”
“每个暑假,只要我回家都这样,习惯了。”陶运昌解释,又说,“放心,陶建成伤的也不会轻。”
谢立不知道安慰什么,只反复说,“你一个人不行就喊我。”
“好。”陶运昌讲不过,敷衍道。谢立观察着陶运昌的伤势,嘴里仍然絮絮叨叨。
两人前后走到镇南主街,谢立突然想起来说,“我们能不能先回趟我家,我要喂狗。”
陶运昌蹙眉,“你哪来的狗。”
“捡的。”谢立得意道,“高一的时候在市里捡的,原来一直是我妈养,最近暑假我回家,她把狗送回来了。”
陶运昌从小自己都养不活,别说养小动物,但谢立对狗似乎很重视,只得答应。
行至谢立家门口,陶运昌听闻到响亮的,热情的犬吠,以为是只巨犬。
可门一开,一只全黑的,体积很小的贵宾犬快速钻出,小狗围着谢立转一圈,但似乎对陶运昌更感兴趣,不停地在他脚边绕来绕去。谢立气笑了,“笨笨,你怎么吃里扒外。”
陶运昌弯腰,一只手搂起小黑狗,笨笨圆溜溜的眼对他直打量,最终小舌伸出,舔上陶运昌的脸。陶运昌指着他的小脑袋说,“笨笨,不许舔。”
小狗听懂似的委屈呜咽,老实把头靠在陶运昌胸口。
谢立见状,骂它,“不许撒娇!”
陶运昌看谢立恶狠狠的,对小狗的亲近很不满意,心下愉快,却不表露,只说,“带回我家吧,给他做狗饭。”
谢立说给他吃狗粮就行,笨狗好养活。陶运昌捞着狗关上谢立家的门,悠悠地问,“谢立,你生什么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