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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轻弦耸耸肩:“臣弟和几位小姐们都是偶然遇到,殿下可别误会了,小姐们的闺誉要紧。”
苏允璋哈哈大笑,偏头去找段晚宁:“和你一处那位小姐,是哪一家的?”
苏轻弦脸色沉了沉,还没说话,就听许安然上前屈膝道:“回殿下的话,这是我四妹妹,因是外室所出,一直养在杭州,前几日才被接回来的。”
许安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许安宁的姨娘明明是二房正经的姨娘,怎么又成了外室养的?只是她一向不愿惹事,更不愿在这种事上让许安然觉得自己违拗了她,便也只是低头不语,
苏允璋哪里听进去了许安然说了什么,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搭腔,然后自己便有说话的机会了。
“原来是许家四姑娘,在下苏允璋,这厢有礼了。未请教四姑娘芳名?”
段晚宁屈膝行礼:“安宁见过太子殿下。”
“安宁?”苏允璋含笑问,“安宁一直在杭州吗?烟雨江南,果然人杰地灵。”
段晚宁道:“姨娘生下我之后在我三岁时意外去世,这些年多亏家中五叔照拂,安宁得以衣食无忧地长大,只是杭州僻远粗陋,不如上都城中姐姐们读书识礼,见多识广。”
这话不动声色地驳斥了许安然的话,也委婉道出其中曲折,众人心里都有了些衡量。
许安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只有苏轻弦微微颔首,他想的是,杭州那种地方果然比不得上都,女孩子都没有教养!
不得不说,如果他想的这个被段晚宁知道的话,他绝对好过不了。当然,就仅凭他今日的一番表现,段晚宁就已经决定了晚上绝对叫他好过不了。
倒不需要想歪,段晚宁只是想打他一顿。
但是谁说段晚宁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呢?只看苏轻弦那一脸深以为然的表情,段晚宁就忍不住暗暗攥拳,真想敲打敲打那张自以为是的俊脸。
说到做到,入夜之后,段晚宁换了一身夜行衣,戴上面具便去了盛烈郡王府。
苏轻弦的院子很安静,月色如水,中庭亦如积水空明,树影摇曳,仿佛水藻交错。
房间里一灯如豆,光影昏暗,而主人却在外面。
廊下苏轻弦穿着一身白色轻纱长衫,未系腰带,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赤足盘膝坐在飞来椅上,正细细地摆弄一把长弓。
段晚宁伏在厢房的房顶上,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一股宁和平静,不想去打扰他,反而只想这么远远地欣赏他。
然而也只是这么一瞬间的闪念,因为不等她做什么,苏轻弦已经抬起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段晚宁纵身跃下,稳稳地落在院子里,负手而立。
苏轻弦在飞来椅上转过身来,见了她便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语气惊喜又欢愉,目光热烈地看着段晚宁,道:“是你,你来找我吗?”
第 36 章
段晚宁看着眼前的这人, 忽然就觉得自己大半夜的跑来打架的想法真是无聊透了,在他眼里自己并不是许安宁,而她也莫名地不想破坏这个奇怪的感觉。
不过他对许安宁真是老实不客气, 好在自己也没饶了他。虽然花月楼、买卖店铺什么的都是置气的话, 可他后来也答应把包了月笙的时间让给自己,倒也不算很差劲。更何况, 他也没真的当着其他的人的面戳破自己, 还帮着圆谎来的。
白日里和众人无意间在花月楼碰面,段晚宁胡乱扯了个谎,说她是和苏轻弦偶然遇到。可许安然并没善罢甘休, 一连追问她怎么来的西市。
段晚宁都没想好答对, 苏轻弦便直接补台说是见她租了轿子过来的。
更让她意外的是, 出了花月楼真有一顶小轿在外面等着段晚宁,原是他偷偷叫人去安排好了, 只备着给她解围用的。
段晚宁本来都不觉得特别生气了,此时想起, 更是觉得自己大半夜地跑来苏家真是奇怪透顶。难不成还要当面致谢?
史无前例地,段晚宁脑子混乱了起来。
苏轻弦却毫无察觉, 他放下长弓,笑着从廊下转出来, 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就那么垂头看着她。
段晚宁不想和他对视, 低头却见他赤着脚站在地上,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不自在地退了半步道:“打扰你了。”
苏轻弦摇头浅笑:“你来, 我分外惊喜。”
段晚宁抬头望着他:“为什么?”
苏轻弦眨了眨眼:“什么为什么?”
段晚宁摇摇头:“在益州城,你不记恨我吗?”
苏轻弦摊手道:“许知恩又是我什么人, 许家都不记恨你,哪轮得到我。”
“可你当时却拦着我们。”段晚宁道,“我以为,我们结了梁子。”
苏轻弦轻笑一声:“我说过,我钦佩楼主义气风骨,怎么会结梁子。”
段晚宁点点头:“那就好,那我走了。”
“哎,别!”苏轻弦忙不迭伸手拉住她,“别走。”
段晚宁转身看着他,还有被他抓住的手,心中再次泛起奇异的感觉:“你,还有什么事?”
苏轻弦抿了抿唇:“今天夜色这么好,你又难得出现,多坐一会吧。”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期盼,“就,陪我一会?”
段晚宁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心软,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心软,就连此时此刻看着苏轻弦不忍心拒绝他,她也没想到自己这是心软。
可她就是不想拒绝他。
苏轻弦见她没动没言语,心里一喜,拉着她转头往回廊走,上了台阶又问:“进屋去,还是只在这里?”
段晚宁看了眼他放在飞来椅上的长弓,道:“这是你的?”
苏轻弦笑着点头,拿起长弓给她看,一面道:“我两个月前便定了,前几日才拿到,你看,这是上好的西川竹和狼骨压制而成,这根弦,你猜是什么?”
段晚宁摸了摸道:“牛筋?”
苏轻弦得意笑道:“差不多,是青州的犀牛筋,极有韧性和弹性,非常难得,我的人找了好久才猎到一只。”
段晚宁点点头:“你原来喜欢弓箭。”
苏轻弦看了她一眼,摸着长弓道:“我并不是喜欢弓箭,而是,我时常会想,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他说完才想起段晚宁可能听不懂,便解释了一句:“我是说,戎马生涯。”
段晚宁点点头:“你想参军打仗。”
苏轻弦勾了勾唇角,把长弓立在廊下,拉着她坐下道:“只是想想罢了,男人嘛,谁没点横刀立马,攻城略地的幻想呢。”
段晚宁摇头道:“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轻弦不有诧异:“这话又从何说起?”
段晚宁摸了摸那把长弓,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轻叹道:“古今多少名将,又有几个落得善终?便是你一心一意忠于朝廷,可终究人心难测,到头来,多少猜忌毁誉,多少指责谩骂,多少诬蔑谎言,谁能抵挡的住?你说皇帝圣明,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就会害怕,没有例外,只有冤屈。”
苏轻弦拧紧了眉头,深深地看向她:“你这样说,让我觉得很心疼。”
段晚宁收回目光,轻笑了一下:“大可不必,我自己都不心疼我自己了。”
“宁儿。”苏轻弦忽然握住她的手,“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段晚宁瞥了眼两人的手,点点头:“随你。”
“宁儿,我知道有些事你可能不想说,也不方便和我说,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苏轻弦认真地道,“请你一定和我说,我必会鼎力相助。”
段晚宁诧异地看着他,呼出一口气道:“其实许知恩的事就是你帮忙遮掩的,我欠你一句多谢。”
苏轻弦笑了笑:“他贪墨饷银的事,可不是我查出来的。所以我才说如果,毕竟你这么本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