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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今日,朕,就回你一个问题。昔日坏掉的那把木扇可在这里?”
“怎么,都盼着我死了,还想让我追悔莫及?”
“……。”
冰冻三尺寒的剑经不住往里多推了一寸,与皮肉紧贴:“袭音,你何时才能清醒点?”
冰凉森寒,气场全开,袭音歇斯底里的喊了回去:“清醒之后,杀了你吗?战!虚!明!”
刹那,若不是袭音眸中对他饱含太过浓郁的绝望,战虚明以为,她恢复了记忆。
只是,这话内涵太深,他只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她性命,但不能保证,她全都想起来之后,会不会在恼羞成怒之下,与他同归于尽。
不自觉的,沉默了。
良久,换来一个心神崩溃的轻笑:“所以,清醒,有用吗?”
是啊,不如活在梦里。
战虚明何尝不想过失忆的日子,不平凡又充实期待。奈何,虚幻终究是虚幻,造梦人已不打算留他,还有她。
恰在此时,军令来报。
太华城的援军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兵临城下。
战虚明需立刻前去布阵,至于眼下事……。
在炙热到承受不住的情绪下,他仿佛抽去一身骨的把剑从袭音脖子上拿开。而那双透彻的眸子,像无数个根本看不住神色波动的日夜一样,转身交代齐冲:“将他们分开,单独严加看守。”
齐冲:“是。”
宫城外。
在战虚明安排好防守攻之后,齐冲站立难安主动解释方才袭音的质问:“圣上,末将与其他将士是寻过您的。三年前,圣上与孤月国女皇一同坠入山崖,末将与孤月国镇国将军花竹,一同下山寻找,当时只发现有人待过的山洞,熄火的木枝,不确定是否真的是圣上与女皇的痕迹。末将与花竹,没日没夜寻了一个月后,最后是有手下发现了圣上与女皇被狼、熊,各种猛兽咬过,面容尽毁的尸体。经过仵作查验,衣着、身体印记皆相符,确定……圣上归天才班师回朝。群龙无首,圣上膝下又无所出,我国将士还未来得及从孤月国一战中缓过来,苪国又带兵趁虚而入,最后寡不敌众,末将等只得养精蓄锐,忍辱成了附属国。”
战虚明立于云阳城的城墙之上,静静听齐冲细说被假象蒙蔽的三年,最后跪下俯首让他降罪之时,他单手将齐冲扶起:“朕何尝不是与卿们一样。”
阵阵的心痛,齐冲一想到那么高傲尊贵的人,被丧心病狂之人利用折麽了三年,就憋闷到喉咙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
交战在前,为了稳定军心,他低下头,再三克制了下情绪。
仇,一定要报!
袭音殿中。
待所有的混乱结束,屋内归于平静,她才真正的坐下来,细琢战虚明那不共戴天恨急了的模样,以及愤怒之言。
苪国的政事,从来就与她无关,谁是太子,谁是皇帝,更是与她无关。
哪怕是身边人……。
许澄意是太子吗?
坑了她钱,害她深陷牢狱之灾的太子?
什么阴差阳错,坐享渔翁之利。
没头没尾的,她统统听不懂。
会不会他是有什么苦衷?
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她实在不信许澄意,那么干净的少年,能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这是她告诉战虚明,也是她日日开解自己话。
或许这才能活的肆意妄为。
可惜,独独感//情。
她想不开。
她心中唯一天长地久的爱,犹如黏腻不知深浅的沼泽,无论在其中投入多少石头,沙土,都无法真正的干硬利索起来。
不愿意。
你清醒点。
愚昧。
……。
那种你疯了的熟悉眼神,出现了不知第多少次,曾经不以为意,也再次失忆记不得,如今倒是开始在她脑海翻江倒海的动荡。
一次又一次。
比陌生还要陌生无情的推搡,比冰窟还要冷漠愤激的拔剑相指,比世间任何负心男人都要狠绝的转身离去,让袭音全身上下所有流动的血,死一般的凝结。
他恢复了记忆。
所以于他而言,她就是敌国仇人般的存在,否则,对整个龙渊国都无法交代。
注定对立,也注定无法在一起。
战虚明总是超乎寻常人的清醒,比她更早,更明白这件事,身为帝王,也更能心狠手辣的切断儿女情长。
她盯着迟迟未打开的木扇,这是第一次在战虚明的事上,顾虑很多。
看了,是不是会让她今天的所言所行,成为一个笑话?
若不看……,会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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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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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往往比发怒的时候更吓人。
特别是像没心没肺袭音这般,活的肆意妄为,喜哀于色。
一把扇子,愣是被她盯了整夜。
不知,这扇子上究竟施展了何种仙法,能让她摇摆不定到心间狼藉,鲜血淋漓。
其实,扇子中究竟写了什么,于她而言,貌似没那么重要。
因为在苪国,唯一支撑信念的弦,断了。
自小活在被刻意孤立,过渡重视,人人敬畏却尔虞我诈,行差踏错半步,随时万劫不复,犹如牢笼般的地方,病态的千锤百炼,已将她活活折腾的不像人。
却独独,残存的理智努力保留了一块谁也不知的净土,可以支撑的依赖。
而这份净土,重要到她能为之去死。
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天下也没有什么让之畏惧。
亲挚友欺骗、蒙蔽、放弃、利用……,就算再残忍,胸中自有山海,统统都可容。
只是今日才知,独独受不了,儿女情长之上的一丝丝寂寞。
陪伴中的平等、忠诚、信任、尊重、理解、责任……。从期望到绝望,貌似与战虚明之间,每一样都是个充满故事的天大笑话。
其实,从踏入苪国、身浸在迷雾中起,她就应该明白,一切皆为泡沫。
窗外冷风的呼啸,如鬼般在她耳边哭嚎。
时时刻刻不停歇,嘲讽一败涂地的漫天大雪,拼尽全力击向她越来越沉寂的脸颊,试图打醒。
天,渐渐亮了。
死气沉沉的月光终于坠落回去。
奈何,迟来的晨曦,却根本不能把她从像历劫般的黑暗记忆中,拖至出来。
明明似一尊石雕般,努力不让各种能折磨她的痛,从任何犄角旮旯里流出。
只可惜,指尖越攥,越容易让地狱般的悲伤,又想方设法的将她的心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痛到麻木的袭音,终于明白,仅剩的净土,即便再轰轰烈烈,再舍命不渝,最后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终于,疯狂的声音,自袭音喉中阴森笑起,若是有人在,听到后定会抖如糠筛。
良久,破胆寒心的声音轻轻响起。
“战虚明,你可真行!”
内力的闸门在日夜期盼中猛然打开,充盈到各路经脉,四肢百骸。若袭音愿意,她现在捏死一个人,犹如蝼蚁。
娴静甜美的眼睛,冥暗一眯,重新扫过自己的居所,仿佛在做一种告别。
直至最后落在踌躇困顿、整夜都不曾打开的扇子上。
凄冷的一哼。
爽利展了开来。
笔迹秀逸的几行字: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竟是封婚书。
“写的真好。”
绯色唇上扬,细细摩挲那已经干涸了的字,仿若触碰到了写婚书之人的手指,眉眼。
不知是有意无意。
她轻轻一用力,本就带有裂痕的木扇,彻底无法挽回的断裂,摔落至地。
自言自语:“呀,碎了,怎么办?”
根本不为所动的踩在脚边木叶上。
温柔的声音越发像刀片,如开在黄泉路上觉醒的彼岸花,美丽又危险,找到纸笔,挥墨:“那孤,就还你一份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