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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梨咬咬牙,满头冷汗,道:“你……过来些。”
木朝生神色动了动,像是回了神,轻轻道:“陛下若不提醒你,你永远不会在意我的生死。”
白梨脸色苍白,咬牙道:“怎会不在意,人命在眼前又怎会不在意。”
他气急败坏,想找一两个例子,思虑许久却想不出任何与木朝生有关的事。
从年幼至今,好似一生都用来关照弟弟了,连自己隐约心仪过的人都能轻易抛却。
他慌乱起来,却又努力拽紧木朝生的腰带,等着季萧未去将他抱回来。
他声线有些颤抖,倒像是在同自己解释,又像是不断告知自己一般,道:“从前种种是我对不住你,这回我定不会松手——”
话音未落,耳畔忽然传来箭离弦之音,白梨与远处的季萧未同时变了脸色。
握伞的男人顷刻间便抬起了伞柄,骤然将那箭打偏,脚下步子加快,冷着脸向木朝生那方去。
方抬了脚,身后乱箭齐发。
木朝生半身悬在崖边,许久之后才隐约动了神色。
覆在眼上的红绸松了结口,风一扬便从面上滑落,被风卷着落到身后深渊之中。
他发丝有点乱,抬了抬眼眸,光晕在眸底一晃而过,轻轻喊道:“白梨……”
少年正忍痛拽着他的腰带,臂上难以用劲,只能这般勉强将其拉住,脚下用力踩在地面。
刺客来得突然,他分心关注着周遭的情况,闻言便将视线投射过来,同木朝生那双一黑一赤的异瞳正正对上。
那双眼睛如同带着什么蛊惑,只瞧了一眼,顿时身形一僵,神色恍惚起来。
木朝生脸上绽开一道十分漂亮又明媚的笑,似是完全不能感到自己目前危急的处境一般,唇齿轻轻开启,嗓音轻轻吐出字句,道:“叫白瑾过来。”
他觉得腰酸,抬了手抓住了自己的腰带,身形一动,白梨便跟着向前一拽,脚下滑了两步,又勉强停住。
木朝生的身体顿时又往后倒下些许,却浑然不觉一般,并未移开视线,只催促道:“快些。”
白梨神情恍惚,闻言便开了口,道:“小瑾,你过来……”
吴家的刺客埋伏在周围,吴信然叫白瑾引白梨出面,又骗出木朝生。
与木家从前的那些东西始终是个隐患,如今木朝生的身份发生了转变,白家认错遗失子的事情引起了太多人的关注,迟早有一天会扒出他走失的真相。
吴信然想要一箭双雕除掉木朝生与季萧未,若是不能,解决掉木朝生也已经够了。
如今林间一阵混乱,季萧未发觉木朝生离宫之后便已经通知了金达莱营的暗卫,带着人一同赶来,如今正与刺客缠斗。
白瑾瑟缩地躲在树干之后,茫然无措,不知怎会演变成如此。
那时吴信然只说让他与白梨好好说一说,白梨心向着他,定不会叫他的身份被人轻易夺走。
谁知未等说两句,木朝生却忽然来了。
直到现在,一片混乱,轻举妄动只怕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他蜷缩着,听见白梨的声音时下意识抬了头,怔怔望过去。
白梨的手背勒的发白,咬着牙,额头青筋凸起,而被他紧紧拽住的人,如今正摇摇欲坠挂在崖边。
离坠落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只差毫厘。
白瑾忽然想,若木朝生此刻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这世上便再没人知晓自己原是木家的幺子木意远了。
也没人知道,曾经那场灭门的大火里,他知晓陈王想要活捉木家的子嗣带入宫中,于是从前对木朝生容颜的嫉妒到那一刻变成了庆幸。
木朝生太好骗,他像只缺爱的无知的狗,给他一点点关怀和好意,他便能将信任交付出去,轻而易举信了自己的谎言。
他同木朝生调换了衣衫,带着属于木朝生的东西和身份离开晏城,离开陈国,然后被白枝玉带回了大晟。
只等木朝生死了,他便能永远抛却掉木意远这个名字,一直做白家的三少爷白瑾。
于是白瑾起了身,向着白梨与木朝生那边去了。
他袖中藏着先前吴信然给他的匕首,脑袋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想着,将木朝生从这个世上除去。
扬起匕首的时候,他听到了白梨带着惊慌的怒吼与破开风声直刺而来的箭离弦之声。
霎那间却见崖边的木朝生眸底流光一晃,脚下一蹬,竟借力起了身子,身形一歪,一把抓了射向自己的箭。
身姿于半空似游鱼一般,衣袂纷飞着,又像只伸展羽翼的鸟。
旋身时那箭便已深深陷进白瑾的肢体内,木朝生脸上笑意扩大,扬声笑起来,道:“给我陪葬吧,意远少爷。”
展翅的鸟儿被折断了翅骨,卷着恨之入骨的仇人,如振翅将飞一般,坠下了深崖。
那时耳畔风声阵阵,木朝生听见了季萧未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而后便在风云的迅速裹挟中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木木打架会很美的,冷艳小美人
拂晓这一卷到这里就结束啦,拂晓=黎明前的黑暗,黑夜将尽,后几章会暂时甜甜(自我认为)
明天见啦!
第四卷 烈火
第52章 失忆了
缺月挂于疏桐之上,涧水无声绕竹流,整个山间静谧无声,连鸟兽的声响都听不真切。
片刻之后,几道脚步声自林间深处响起,吴信然与侍从幽幽行出林间,黑夜之中哪怕有提灯照明也难以视物,只闻着挥之不去的浓稠血腥气,脚下方走了两步便踩到了异物。
侍从弯身提灯一照,是一具残缺的尸首。
吴信然神情平静,甚至算得上不屑,垂眸望着地面上的残尸,听那侍从道:“大公子,都是我们的人。”
地上尸骨满地,竟见不到一个皇城的侍卫。
吴信然许久不曾回话,半晌之后忽地冷笑一声,轻轻开了口:“金达莱营,果然不容小觑。”
他颇有些嫌恶地上的东西,只恐脏了自己的脚,便不再往前去了,只问:“季萧未呢?”
“缠斗时腿上中了一箭,后来怎就不见人影了,大约是回了宫。”
“是么?”吴信然淡淡笑着,却道,“先不急着回宫,原以为金达莱营还在阳城,倒没想到竟悄然入了京,近段时日府中严加防备,叫文林待在家中,不要随意外出。”
话毕又思忖着补充了一句:“木朝生不是带着白瑾坠了崖?”
悬崖幽深,活人摔下去怎可能留下性命,只怕早死了。
但他还是冷笑着,吩咐道:“去崖下转一圈,仔仔细细找找,说不定陛下此时不在宫中呢。”
他弯着眼睛,转了身,脚下踩着尸体的手臂,又抬了脚,重重踩下。
“咔嚓——”
季萧未踩断了一根树枝,脆响于黑夜中的山林里十足清晰,于是便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放缓了呼吸,安静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暂未察觉到危险,他便又动起来,微微跛着脚,却又稳稳抱着怀里的人,慢吞吞穿行在崖下灌丛之中。
天黑路险,他自己腿上还有伤,只折断了箭,箭头还深陷在血肉中,尚未处理,于是便没走太远,很快便找到一处隐蔽的矮洞,弯身抱着木朝生钻了进去。
洞穴内部要比他想象中大很多。
季萧未将木朝生放在地上,又仔细探了探对方的脉搏,虽头上伤得重,但还有气,尚且还在活着,这便松了口气,捡捡枯枝在洞中生了一堆火用以取暖。
腿上的伤隐隐作痛,季萧未嗓间痒意直生,忍了许久还是骗过头掩唇咳了许久,牵扯得胸口一阵生疼,腿上的伤也不舒服,似乎先前下山时撕裂了伤口。
金达莱营的人将白梨互送回城,也为了掩人耳目,季萧未并未跟着一同返回,急急下了山崖寻找木朝生。
这山间草木繁盛,虽从高处摔下,但沿路受了阻碍,大约撞到了脑袋,后脑处有伤,血流不止,昏迷不醒,除此之外另有一些擦痕,再没别的致命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