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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意眼睁睁瞧着,那双绣着金龙纹的皂靴一步步落在自己跟前。

皇帝掀眸凝她一眼, 未曾说话, 可分明眼中是嫌弃她太吵闹。

守意以往脑子缺了根筋, 如今面对那等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神, 也知晓自己如今脑袋在裤腰带上扎着。

连忙哆嗦着不敢再多说一句。

水声晃动, 皇帝抽了她手中的帕子,浸湿, 踅足回罗汉塌旁。

乐嫣睡得不安稳, 身子蜷缩一团, 许是头疼,许是不舒服, 她微微仰着头, 红唇微张, 莹白面上透着绯红,柔软的发濡湿着贴在细颈上。

方才的浅尝辄止, 叫她唇上雨打芭蕉, 气息喘的厉害。

“出去候着。”

已经泛冷的天, 遭天子那般轻飘飘一眼, 甚至并未出口责罚她,饶是如此, 守意竟浑身生出了细汗。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人是皇帝, 和这些时日她们在春熙宫见到的, 那个与娘子相处温和甚至和蔼的皇帝不同——

这……仿佛才是真实的他。

她也不知自己的小命究竟是保住了还是没保住,想要放肆大哭一场, 想要哀求皇帝饶了自己的命,可只怕这般哭死的更快。

守意心疼哭自己的命,更是哭娘子的命……

怎么都这么苦……

原以为娘子有了天大的靠山,她们主仆才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如今忽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如同第一次喝酒那般。

酒醒后的乐嫣将昨日宴席后半截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她甚至将自己是如何回的春熙宫,都记的稀里糊涂。

酒醒后,头昏昏沉沉的。

乐嫣双手轻轻揉着额角,对着铜镜照了半晌,蹙着眉头招来婢女。

“昨夜你们可是看着我的。”

春澜道:“昨夜我提前去歇息了,守意伺候在娘子跟前。”

守意连忙出来,回道:“娘子……昨夜是奴婢、是奴婢昨夜一夜守着您呢……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乐嫣听此,心中总算安稳了些下来。

她这几日满腹心事,纵使并未相信卢恒的话,可自己也并非是不长脑子,心中许多情绪与以往都不一样了……

如今想不得太多,却也知晓,自己久留宫中不好。

可公主府修缮一事一直没有进程,问起尚宝德几次也都糊弄过去,倒是叫乐嫣为难住了。

她打定主意,若是还没修缮好,最迟过几日,自己就搬去温泉庄子上住下。

如何……都不该继续留在宫里。

乐嫣洗漱穿衣,又没滋没味的吃了几口清粥,便见几位小黄门抬着许多箱奁过来。

“请夫人安。”

乐嫣认识,这群宫人是尚宝德身后常跟着的那几个年轻内侍。

“夫人昨日饮酒,今日身子如何?”

眼瞧小黄门一副她不舒服便要立刻宣一个太医来的架势,乐嫣连忙摆摆手。

“昨儿个还有些头疼,早上就好多了,已经不碍事了。”

小黄门见此着实松了一口气,毕竟昨日宫宴中二人没来得及阻住栖霞公主敬来的酒,害的娘子醉酒了,已经是惹了尚大监几次三番的骂。

几人连忙脸上堆起笑,吩咐身后宫人将抬来的箱奁一一展开。

却见里头堆着许多布料,赤红的颜色,只是那样式织纹却是乐嫣从未见过的。

“这布料是火州新进贡来的火蚕吐得丝织成的,瞧着单薄,便是寒冬腊月里单穿它一件,无须什么夹棉更无须大氅便浑身暖和,若是厚了更是浑身烧的慌。陛下知晓夫人怕冷,特意吩咐奴婢们送来给夫人。”

如此精巧的布料,便是乐嫣亦是没见过,没听过的,一群宫娥的也都忍不住过来瞧上几眼。

乐嫣伸手抚摸上去,果真见触手温热,光滑,天光下更是泛着光彩。得到这等好东西,还是几箱子都搬了过来,乐嫣并不觉得喜悦,只觉说不上来的古怪。

陛下政务如此繁忙,连昨日长春宫为几位公主摆设的宫宴都抽不出空过来瞧一眼,倒是还惦记着知晓天气寒了,差人给她送布料来……

“今儿外边天晴朗,陛下去了太幽池赏风景,尚大监知晓夫人喜好玩乐,吩咐奴婢们请夫人也过去玩玩。”

乐嫣一听,不免心中升起不乐意。

什么叫她喜欢玩乐?

乐嫣可没什么四处凑热闹的兴致。

太幽池与禁庭一南一北,早就跑到快北苑猎场外边儿了。

更遑论如今外边儿已经冷的很,她是如何想的,才想着跑去湖边吹风?

乐嫣想寻个身子不适的法子拒绝,奈何转头一想,方才这小黄门来时第一句话问的不就是自己身子如何?自己可是说了已经无碍了。

乐嫣为难笑着,眼皮有些颤抖:“……可还有旁人陪着陛下?”

小黄门恭恭敬敬的道:“有许多人作陪陛下。”

乐嫣听闻此言实松了一口去,既然是许多人过去玩闹,自然无伤大雅。

尚大监都亲自来请了,自己理应给上三分薄面。

“妾收拾收拾再过去。”

几位小黄门得了乐嫣的准话,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连忙赶回去禀报去了。

……

花光鸟影,苍穹碧蓝如画。

太幽池旁,风闲水静,树叶婆娑。

日光照耀下,广袤无垠的水面波光粼粼。

一群人这般一等,便是从巳时等到了午时才见一个纤弱玲珑的身影,扶着婢女的手臂,慢悠悠走过来。

一小段的路,夫人慢悠悠足足走了小两刻钟。

玉色绣折枝堆花月华裙,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团花短袄,走动间腰身摇曳,灵秀飘然。

离得近了,领口一层浅浅的雪白狐狸绒毛将她脸蛋衬托得更是小巧,潋滟的日光往她面上晕出一层层娇羞绯红来,红艳艳的唇像是陷在里面了一般。

一对孔雀石耳坠子荡漾在莹白小巧的耳垂上,迎着光在皇帝眼前晃来晃去。

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之姿。

明明说好的许多人,她还以为仍是昨日宫宴中的命妇贵女,怎知乐嫣去到了才发现,除了廊下皇帝的随身禁卫外,竟再没见旁的人了。

乐嫣去时,气氛可见的冷清。

她在小黄门引路下,走去堤岸边,眼睁睁瞧着那艘小船靠近。

男人高大的身体端坐在舟上,乐嫣垂眸间,只看见那人玄袍暗金线绣着盘龙纹。

船尾立着一船夫,撑着杆子,如此小巧的船,乐嫣并不是很想踩上去。

这处冷天,万一翻了,自己该如何??

皇帝朝她伸手过来,一如以往的和蔼,不叫人设防。

“划桨的乃是多年老手,鸾鸾放心。”

乐嫣口中想拒绝的话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眸,只能默默吞回了想要拒绝的话。

她却是无视他的宽大的手掌,提着裙摆小心翼翼抬起绣鞋,甫一踩上去便察觉一阵晃悠。

“啊……”

乐嫣身形不稳,有些惊恐的出声,便控制不住跌倒去了皇帝腿上。

她一下子脸赤红的彻底,连耳尖都红透了,温顺的挣扎着要站稳,偏偏越挣扎这船越左右晃荡的厉害。

皇帝伸手将她从膝上扶起来。

他十分宽和道:“你别怕,安心坐着,离朕近一些便好。”

乐嫣见此,也只能轻轻揪着他的袖腕,满腹委屈的依着皇帝身侧坐下。

她坐稳后,船夫便驾着船一路乘船拨开水面,慢悠悠往湖中划去。

眼看四周风景一片片后移,瑟瑟冷风迎面吹来,乐嫣微蹙起眉,只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境界。

她心中颤抖,纵使想与皇帝保持距离。

可在这般拥挤的船上,船行动间的颠簸,晃荡,二人间难以避免的有肢体触碰。

船身左右晃荡,乐嫣时不时撞去那人硬绷绷的肩,手肘也控制不住碰上他的手臂。

她的裙摆,似乎也被压住了。

她悄悄伸手将自己的裙摆往外拽了拽,并未拽出来,手忙脚乱的索性也只能放弃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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