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穿着的喻之美背着硕大的书包从侧电梯安全出口进来,秃鹫一般占了个公司角落的空工位,荷姐的信息也不看,坐下就先导数据。荷姐伸长脖子看了很久,才看到躲在远处的喻之美:“你在干嘛老板娘,过去呀,去给那个女孩儿个下马威。”
“谁是老板娘,我是喻导。”
“行行行,独立女性。”荷姐坐在旁边的工位:“创业公司真的是窒息,所有人都在加班,我鱼尾纹都出来了。”
“让你体会一下不做阔太太的真实生活。”
“以前你们经常来逛糖水铺,我以为上班真的很闲。那些所谓的996和挤地铁都是无病呻吟;现在我明白了,真是生不如死。”
喻之美只敲键盘不理她。荷姐叹了口气:“幸亏你来了。空工位这边眼见着位置越来越少,水漫金山一样。简兆文招人真快啊,一周七八个入职。”
这话在喻之美耳朵里却听得不那么舒服。同样是创业公司,小作坊搬去北京也依旧是小作坊,主营业务文化传媒,二手汽车维修交易,而自己的男朋友是即将b轮的合伙人。
导完数据过了一会儿,喻之美迎面看到从正门进来的年轻女孩vicky。穿着简单的校服瘦弱清爽,脚上是炒到二十万一双的nba球鞋,比起花枝招展,喻之美更闻到一股气势的凌厉。精英教育下的女孩在公共场合足够安静,阅历带来的锋芒却足够桀骜。上海的名校有句行话,考得进也要酌情掂量要不要去读,青春期蒙昧的少男少女进去可能会提前感受社会等级的残酷。vicky也看到了她,径自走过来坐在旁边开笔记本做功课,手工牛皮笔记本是——爱马仕。
荷姐收了条简兆文的微信:“荷姐,一会儿麻烦你帮那个女孩叫份轻食,新元素vagas都行,报销。六点钟送她去补课,地址随后发你。”把手机递给喻之美,荷姐轻声说:“看见没有,大小姐自己不会吃饭,还要差遣员工当保姆。”
没等喻之美回答,女孩先走过来打招呼:“你是喻之美?”
“你是vicky。”
“我现在不叫vicky了,叫anthea。”
喻之美被她逗笑了。看得出她想聊天,荷姐空闲的下午茶时间终于像是回到了糖水铺主场。于是,在半个小时之内聊出了这位anthea的双语人生履历:十七岁已经游遍了五个ti,钢琴十级,周末和私人老师学log;海德公园旁边有一套休假的house,正准备申请私立大学,但是因为太过优越,留学中介正在努力地帮她削弱patriotism,变成一个优秀且阳光的高中生。聊起这些时女孩非常平静,微笑也有敌意:“我比你更适合简兆文。”
喻之美也不生气:“好的,anthea,你未来想做点儿什么?”
“我从来都不规划未来,因为我肯定会做投资人。现在我只想找份兼职,最好是可以帮出版社翻译作品。我最近在读的一本非常喜欢,叫《theresistersofyouth》,写得非常好,还试着翻译了一版,但是里面有很多写‘那方面’的情节非常恶心,我都用更唯美的语言替换掉了。”
“哦?”荷姐突然来了兴趣,坐在旁边端着咖啡:“你是怎么翻译的?”
“就把关于器官的词都替换掉啊。我喜欢川端康成的风格,会更适合这样的情节,很唯美,也很隐晦。我讨厌三岛由纪夫,厌恶谷崎润一郎,憎恨渡边淳一,色情是文学的毒瘤。”